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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毛岸英

作者:毛新宇

第八、九章
71父子談話

  1948年5 月,正是鮮花遍地開放的時節(jié),河北省平山縣,黨中央和爺爺?shù)竭_這里。
   那時,我的伯父也完成了在山東土改工作團的任務,興沖沖地回到西柏坡,回到父親身邊。
   自去年3 月下旬,在陜西清澗分手后父子倆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面了。伯父從衣袋里抓出一把炒花生,遞給自己的父親說:“爸爸,你嘗嘗山東花生的滋味,可香脆哪!”
   毛主席剝著花生殼,邊吃邊問自己的兒子:“在渤海怎么樣。俊
   “不怎么樣!”岸英回答。
   “么子不怎么樣嘍?”毛主席搬出了韶山話,有些疑惑地反問,“比如,領導的思想、作風怎么樣?群眾的情緒怎么樣?”
   毛主席實際上向岸英擺出了談話的要點,點明他要知道些什么。
   岸英思考、沉默了片刻,終于大膽地說:“爸爸,我跟你隨便聊聊,既不是正式匯報,更不是打小報告!
   “嘿,你顧慮還蠻多哩!”毛主席笑笑。
   “先談領導,陳伯達寫文章還可以,不過,也是靠助手幫忙,要他當團長搞土改可不怎么的。我是反對派,后來,他這個團長沒當成,調(diào)走了!卑队⒁槐菊(jīng)地說,逗得毛主席又笑了起來,說:“嗬,你倒還有點造反精神啊,在下頭搞‘政變'啦!”
   “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那些老同志和青年同志也都有這個看法!卑队⑥q解著。毛主席暫不表態(tài),又問:“康生同志還好吧?”
   岸英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幾篇文章和講話中不提名地點了康生,聯(lián)系到康生的所作所為,他的確對康生有了新的認識和見解,F(xiàn)在,父親問他康生怎樣?他正想講一些真話:“康生同志對有些問題處理‘左'了一些,去年在郝家坡挖墳墓找浮財,還提出貧雇農(nóng)打江山坐江山的口號,經(jīng)過土地會議,已經(jīng)得到糾正?墒,在山東,他對一些具體事情的處理又顯出簡單和粗暴!
   “說說具體事!”毛主席要自己的兒子講來龍去脈。岸英只好原原本本地道出一件事:“一次,華東局楊帆等人請康生吃飯,我們幾個年輕人也去了。在飯桌上,楊帆談到當?shù)氐臅篱T很猖狂。他們在村里挖了壕溝,溝上架了吊橋,吊橋不放下,別人是進不去的。我們有些傷兵在村里,被他們殺掉了。我們警告他們也沒有用……這些事當然令人氣憤,康生聽罷,瞪大眼睛,用力把桌子一拍,碗筷都跳了起來,
他吼道:”還有這樣的事?老子開兩個團去,把他村子轟平!‘
   “可是,村子里的反動會道門只是少數(shù),大部分是被欺騙的窮苦老百姓。康生的舉動,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回到住地,我跟幾個年輕同志邊說邊搖頭:”康生缺乏政治家風度,中央領導同志怎么能這樣講話?派兩個團轟平村子,死的不都是農(nóng)民老鄉(xiāng)?!‘
   “青年伙伴對我的議論捏了一把汗,生怕傳到康生耳朵里對我不利,便解釋說:康生同志說說氣話,不是真正地轟平,對反革命分子是要堅決鎮(zhèn)壓!”
   岸英原原本本地敘述了這件事后,評論說:“康生同志太粗暴,缺少政治家的風度!倍谝荒昵,他還以為康生有水平呢!
   對于兒子的思維和辨別力的提高,毛主席是看在眼里,喜上心頭,但他卻沒有流露出來,只是平靜地說:“我們還是要多看老同志們的優(yōu)點和長處呀!”

72干爸爸

  1948年5 月的一天,在西柏坡,岸英和自己的父親在院子里山南海北談興正濃時,一個十七八歲梳著大辮子的姑娘落落大方地走了進來,見了毛主席便親熱地喊了一聲“爸爸”。
   “思齊啊,你么子時候回來的呀?”毛主席喜出望外,立即走到思齊身邊,用手在她頭上比量了比量,幽默地說:“長得真快呀,女大十八變,在延安那陣子,你還是個細妹子呢!”
   毛主席何時又有了這個叫思齊的女兒呢?事情還要從1938年冬的一天說起。這一天,中央黨校黨委宣傳委員金維映,急匆匆地來到張文秋家中,說:“張大姐,思齊呢?”“上托兒所了!”張文秋與金維映原來在上海滬西區(qū)一道從事過工人運動,是老熟人,張文秋邊泡茶邊回答說:“你咋哪?急成這樣!”金維映喝
了口茶,說:“我們排練一出話劇,劇名《棄兒》,選中思齊當主角,我特地來請她!
   張文秋一聽慌了:“別開玩笑!”
   金維映急起來:“正因為她人小,能歌善舞,又長得漂亮,演節(jié)目不怯臺,劇組才請她呢。”她狡黠地一笑,“告訴你大姐,我可是宣傳委員,份內(nèi)工作,你不支持?”
   正在此時,陳振亞從外面歸來,了解后表了態(tài):“讓孩子試試吧!”張文秋只得答應。
   經(jīng)排練,思齊表演出色。不久,大幅的演出廣告貼滿了延安街頭。這是一個月明夜晚,中央黨校禮堂觀看演出的觀眾擠滿一堂,毛澤東、朱德、劉少奇、任弼時、彭德懷等中央首長也匯聚在看戲的人群里。思齊扮演《棄兒》劇中的主角棄兒,棄兒是劇中一對在白區(qū)工作的年輕夫婦的獨生女兒,生得聰明伶俐,天真爛漫。由于環(huán)境險惡,這位被父親視為掌上明珠的棄兒,盼望自己快快成長,生活在媽媽常講的幸福之中……這天,完成了重要任務的棄兒父母剛走進家門與女兒團聚,暗中盯梢的特務蜂擁而入!一場殊死搏斗……驚恐的棄兒眼睜睜地望著五花大綁的父母被粗暴地推上警車。陣陣嘶鳴的警車聲里透出幾聲撼地震天的呼喊:“孩子,我的孩子!”嘴角淌著鮮血、光著一雙腳丫的小姑娘棄兒忽然撲向兇神惡煞的特務,凄厲呼叫:“媽媽,我要媽媽!”
   舞臺上的小演員逼真的一喊,聲驚四座,情動八方。我的爺爺見狀,感動不已地說:“這一幕再演一次!”
   當帷幕重新落下,熱淚盈眶的觀眾掌聲再起時,爺爺同演員一一握手,他親切地握著“棄兒”的小手,愛撫地摩挲她的頭:“小同志,你幾歲啦?叫什么名字?”
   “我叫思齊,七歲多啦!
   “你爸爸媽媽是誰?”
   小思齊從擠上前來的觀眾中將陳振亞、張文秋指給我的爺爺,“那就是我爸爸媽媽!”
   陳振亞早在井岡山時期便認識我的爺爺,這時他趕緊聲稱:“主席,她是烈士劉謙初的女兒!我是她的繼父!
   爺爺沉痛地回憶著:“謙初同志很有才華,是個好同志!彼麌诟缽埼那锓驄D一定要將烈士的后代撫育成人。
   爺爺轉向小思齊,慈愛地問:“我做你的干爸爸,你當我的干女兒,行嗎?”

73兩顆心

  兩天之后,思齊作為毛主席家的貴客,在那兒玩了半天,毛主席親手為自己認的干女兒剝糖果、剝花生,父女倆甚是合得來。此后,小思齊便成了毛主席家的常 客。
   再說我的伯父聽著思齊叫“爸爸”覺得奇怪,看著他發(fā)呆發(fā)愣的樣子,我的爺爺笑嘻嘻地對他說:“岸英,你不記得她嗎?”
   伯父仔細打量起這個劉思齊,只見她苗條的身體,秀氣的臉龐,兩只黑眸子在閃爍;兩條油黑的大辮子垂到腰際,辮梢處扎著兩只蝴蝶結,走動時,就像兩只翩翩起舞的真蝴蝶在飛舞,整個人看上去樸素、大方,沒有一點驕嬌之氣,全身充滿了青春的魅力。
   伯父正看著她愣神,倒是劉思齊先向他打招呼:“岸英哥,你也在這里?”她顯得十分高興,又不免流露出少女的幾分羞澀。
   伯父突然醒悟過來,走到她的跟前,用手在她的頭頂上輕輕拍了拍:“思齊啊,你長高啦,長大啦,也長漂亮啦!記得嗎?前年在延安時,你還這點點高,F(xiàn)在干什么?還好嗎?”
   “我正在山西長治的北方大學文學院學文科,F(xiàn)在放暑假了,我就到平山縣來看病。前一陣子發(fā)瘧疾,老也不好,這次用了一種新藥,病全好了!眲⑺箭R的臉上笑成一朵花。
   我伯父突然迸出一句話:“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說完,見劉思齊的黑眸子緊緊地盯著他,臉上感到燥熱,忙更正說:“噢,這叫巧合,完全是巧合!”
   他忙轉了話題:“思齊,你媽媽還好嗎?”
   思齊說:“媽媽跟我都是1947年3 月東渡黃河,加入了李先念的部隊。她還好,只是精神上受的打擊太大了。”
   伯父不再多問了,因為他曉得思齊跟他一樣,是個苦孩子。他們在延安初次相見時,他就了解了她的身世……
   關于我的伯父和我的大姨的相識、相愛,我的大姨劉松林(即思齊)是這樣敘述的:
   “我是1946年從新疆盛世才的監(jiān)獄中放出后,到延安,去毛主席那里玩,碰上岸英。我那時16歲,岸英24歲,我把他當成大哥哥。雙方的印象都不錯。他的中國話講得很好,不像是從國外回來的。我們小孩子的語言他也懂。
   “1948年5 月份,毛主席在平山縣西柏坡,我去看毛主席,又第二次碰見他。我是下午到的,到了以后,在毛主席那里一起吃了一頓飯。他坐在我那里,給我講馬列主義理論,講的基本是《實踐論》和列寧《唯物主義和經(jīng)驗批判主義》。從吃飯后,一直講到晚上11點多,我越聽越糊涂,越糊涂他越是往下講。他對政治、經(jīng)濟很感興趣,很健談,很耐心。
   “那次,我在那里住了將近一個月,接觸比較多,他發(fā)現(xiàn)我對理論不感興趣,便想培養(yǎng)我學習理論的興趣。我覺得他感情奔放,心地坦白,人也直率。
   “以后,關系漸漸改變了。我在山西長治北方大學學習。當時,主席要我從中學讀起,岸英也極力勸我從中學讀起,要我循序漸進。他希望我起碼要把文化學好,在政治、文化上和他一起配合,否則,我們的關系便是空中樓閣。我在主席和岸英指導下,就從中學課本學起。
   “在通信中,他對自己要求嚴格。一般說來,男的在女朋友面前都要掩蓋自己的缺點,但岸英總是把自己缺點告訴我,再三要我慎重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至今,我身邊還保存著他的兩本筆記!
   兩顆青春搏動的心就這樣越來越靠近了。

74訂婚

  1948年5 月,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領導人以及中共中央機關,從陜北遷移到河北省平山縣的西柏坡,我的伯父亦從山東調(diào)回中共中央宣傳部擔任編輯助理兼俄語翻譯,同住在西柏坡。大姨思齊這時則被黨組織送到前身為華北聯(lián)中、后成為專門培育干部子女學校的育才中學學習,這所學校原先設在石家莊,后遷至阜平縣城的城南莊,離西柏坡很近。這樣,我的伯父與大姨的戀愛關系由地下轉向公開。毛澤東時有所聞,卻不動聲色。那一邊張文秋見到我的伯父寫給大姨的一封封又厚又嚴實的信,非要自己的女兒做個明確的說明。大姨經(jīng)不住母親再三追問,只得暴露“機密”:“岸英說,想和我交個朋友。”說完臉變得通紅。
   做母親的上火著急了,幾天前都還是伢嘞,怎么這么快就要談婚論嫁了!
   在西柏坡住地,鄧穎超、康克清聞說是毛澤東、楊開慧的大兒子與劉謙初、張文秋的女兒搞戀愛,喜上眉梢樂在心頭,這天,兩人結伴造訪毛澤東,先由鄧穎超“火力偵察”:“主席呀!岸英有二十五六了吧,該找對象嘍!”
   我的爺爺濃眉一展,攤開雙手,作了個友誼的表示:“二位不速之客大駕光臨,是為岸英保媒嗎?咱們解放區(qū)時興‘小二黑結婚'———自由戀愛嘞。”
   康克清被毛主席的話逗笑了,便把話挑明:“聽說岸英談了朋友,就是劉謙初、張文秋的女兒劉思齊。她常來看你,主席能不知道他們在戀愛?”
爺爺笑著回答:“耳邊好像裝了點風!
   康克清、鄧穎超這時一齊關切地建議:“既然主席知道,就表個態(tài)嘛,讓他們把關系確定下來!
   爺爺笑著說:“我不能搞專制主義呀,這件事一定要征求張文秋同志的意見!”
   康、鄧二人忙進言:“那主席就把未來的親家母接來商定嘛!
   這時,正好劉少奇一步跨進門來,他見毛主席很鄭重其事地要請張文秋來商議兒女大事,于是自攬任務,說:“這事兒由我來安排!
   1948年9 月的一天清晨,張文秋正在洗漱,劉少奇派來警衛(wèi)員將她請到西柏坡。劉少奇說:“我領你去看望主席吧!睆埼那镄廊煌,隨他來到我爺爺?shù)淖〉,毛主席高興地迎接她進客廳,劉少奇告辭走了,毛主席對張文秋說:“文秋同志,我們是老朋友嘍,想同你談談有關家務,你說行嗎?”張文秋點頭表示:“可以,可以。”毛主席誠懇地說:“我們共產(chǎn)黨人還是講究推心置腹為好!
   毛主席笑著問張文秋:“聽岸英說,他和思齊很要好,已經(jīng)通信一兩年了,你知道嗎?”
   張文秋笑道:“我當然知道,就是信中的內(nèi)容他們一直保密呀!
   毛主席搖搖頭,認真地說:“岸英已向我提出和思齊訂婚的要求。我雖然喜歡思齊,可不知道你看不看上岸英?”
   張文秋見毛主席說得這般懇切,趕忙道:“既然孩子們真誠相愛,我非常高興。主席都同意了,我沒有不贊成的!
   毛主席說:“思齊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她和岸英都是烈士的后代,有相同的經(jīng)歷,有相同的志趣,更有革命的理想,我看將來會生活得美滿。我贊成他們現(xiàn)在訂婚。”
   毛主席的器重讓張文秋激動不已,她連連感謝:“思齊能做主席的媳婦,這是她的福氣。她能和岸英結合,這是她的幸福。謙初若是地下有知,他也會感謝的!

75意想不到

  第二天,我的伯父策馬揚鞭,心花怒放地奔馳在通往平山縣王子村的山間小道上,他劈開晨霧,數(shù)十里地轉瞬便到了。
   “媽媽!”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張文秋面前,一改往日的稱呼,將“張”字省略,張文秋親熱地將他迎進小屋。
   “媽媽,”他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我不知道你昨天會到我們家,爸爸要我今天趕早兒來拜望你!
   “謝謝你爸爸!睆埼那镆咽且荒甓鄾]見到岸英,猛然間發(fā)現(xiàn)他比先前長得更英俊更瀟灑了。她對岸英說:“你和思齊訂婚,我和你爸爸都高興地同意了,望你們訂婚后,互相勉勵,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伯父激動地說:“我非常感謝媽媽。往后,禮拜天我會常來看望媽媽,陪伴媽媽!”
   張文秋感到欣慰,她慈愛地望著岸英說:“難得你認我為媽媽,今后,我這兒就是你的家。以后你有什么困難和需要,都對我講,我會盡力盡心幫助你。”末了,她無限感慨地說道,“我會讓你犧牲的母親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慰,她的大兒子從現(xiàn)在開始,有了一個幸福的新家!”講著講著,她唏噓不已,熱淚盈眶。
   此時,我的伯父早已是淚流滿面,他霍地站起來,向張文秋深深地鞠躬致意:“媽媽,我的好媽媽!往后你就是我的親媽媽!”娘兒倆促膝談心,不知不覺已過
下午兩點,張文秋突然想起來:“瞧我,光顧高興了,連飯都忘了做,新女婿過門,丈母娘忘了招待喲!”
   但此時,在伯父心里,“媽媽”對他的認同比什么都重要!比吃什么美味佳肴都香甜!
   日子稍長,伯父生出想法:都二十六七歲了,該結婚了!他急切地盼望、憧憬著自己早一天與愛慕已久的思齊共筑成一個愛的小巢。當他聽說日理萬機的父親在為才滿21歲的衛(wèi)士長李銀橋牽紅線、搭鵲橋時,更來了勇氣,心想,爸爸已做主為我訂了婚,我們早一天結婚,他一定會同意?粗鴺渖弦咽焱傅募t棗,伯父感覺到,在愛情的四季里,婚姻就像這秋天的果實,成熟了,該落地了。
   于是,他要到爸爸那里告訴他一聲:我們要結婚了!然而,毛岸英和劉思齊在不適當?shù)牡胤,選了一個不適當?shù)臅r間,提出了請父親批準二人結婚這個不適當?shù)囊。那時,毛澤東正在籌劃如何從1946年7 月算起,經(jīng)過最多5 年的時間,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軍隊和它的統(tǒng)治,所以,這年7 月至次年6 月,他盤算著能殲敵正規(guī)軍150 個旅左右。隨后,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爺爺似一個大手筆的作家,正在構思他的長篇巨作,哪里受得了外界的干擾,江青全然不顧這些,大事小事甚至無事也爭吵,弄得毛主席心煩意亂,火氣也大。
   這天,伯父帶著思齊來到毛主席緊張工作的地方,吞吞吐吐提出結婚的要求。毛澤東正聚精會神地處理著前方十萬火急的電報。
   他一邊用紅藍鉛筆“刷刷”批閱,一邊“嗯,嗯”地回答著,其實他根本沒聽清楚兒子在說些什么,伯父以為他已同意,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伯父將聲音提高一些說:“爸爸,那我們明天就去辦結婚登記!”
   “你說什么?”毛主席猛地抬起頭,將鉛筆狠狠地擲在桌子上。
   伯父又陳述了一遍。
   只見毛澤東臉孔漲得通紅,吼向兒子一句話:“不行,現(xiàn)在不能結婚!”

76婚期難定

  我的伯父懵了。半天,他惶恐地問父親:“我和思齊訂婚你早就同意,我都二十六七歲了,為什么還不能結婚?”毛澤東的語氣硬起來了:“你咯伢子為何解勸不回呢?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你們倆人都不夠條件,尤其是思齊,她不滿18歲。解放區(qū)的婚姻法規(guī)定:男滿20歲,女滿18歲才能結婚,這一條思齊不夠條件結婚!
   劉思齊羞怯地點點頭,小聲地說:“好吧,我聽爸爸的,只要岸英真心愛我,等10年再結婚我也愿意!辈赴琢怂箭R一眼,氣憤地說:“我是不愿再等了!再等10年,我都老了!
   毛主席聽了覺得好笑,但仍然勸解道:“說天話哩,再過10年你也才三十五六歲呀!我跟你媽媽結婚的時候,也是快30的人了。如今,你不是長得蠻大蠻好嗎?”
   “爸爸又開玩笑,反正,我是拿定主意了,我和思齊要結婚!”過去對父親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伯父,為了個人的婚事,竟不聽自己父親的規(guī)勸了。他有他的小算盤,我是你的兒子,在你面前要耍賴,你也沒辦法。然而,他的這種表現(xiàn),不但沒起任何作用,反使本來就已心煩意亂的毛澤東大光其火。
   毛主席把臉一沉,用手指著岸英訓斥道:“你再急也不能違反法律,就因為你是我毛澤東的兒子,你就可以特殊化,不遵守軍隊的規(guī)定,任意破壞紀律?!都照你這樣不受紀律約束,那軍隊還能打仗嗎?現(xiàn)在,你們兩個都不夠條件,最主要的是女方劉思齊不夠婚姻法規(guī)定的年齡,法律是公正無私的,不允許有特殊人物不遵守,你毛岸英、劉思齊不能例外!
   我的伯父此時腦袋發(fā)熱,根本聽不進去,一會兒把腦殼從左邊搖到右邊,一會兒從右邊又搖到左邊,表示拒絕父親的規(guī)勸。
   此時我的伯父是在情感的激流里行舟,他何曾想到那么深呢?這1948年的秋冬之際,正是前方遼沈戰(zhàn)役的決戰(zhàn)階段,他的父親作為中國革命的領袖和人民解放軍的最高統(tǒng)帥,在已經(jīng)進行和即將發(fā)動的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zhàn)役中,面對前方戰(zhàn)事每日雪片般的電報、川流不息的電話,他和中央書記處的書記們,徹夜不眠,或緊急會議謀劃,或在軍事地圖前嘔心瀝血,他們的神經(jīng)思維和戰(zhàn)場的槍炮聲交織在一起,他們的責任和前方將士的生命融為一體。在這生與死的攸關時刻,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合時宜地攪亂了他的思緒,他焉能不怒,安得不火!
   聽到兒子還想解釋、申辯,毛澤東毫不留情地回答:“我說過了,我不同意你現(xiàn)在結婚,時間往后推!”他手一揮,擲地有聲:“誰叫你是毛澤東的兒子呢!不聽話,你給我出去!”
   那段時間,我的伯父身體一直不好。被拒絕了與思齊結婚的要求,他的情緒更加低落,越想越傷心,垂頭喪氣地從房間里走出來。沒走幾步路,他只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他扶著院里的門框想穩(wěn)住自己,再挪出門休息一下,免得父親著急。誰料,眼前一黑,他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了……
   毛澤東在批評兒子時,也注意到了岸英的臉色不好,有些蒼白,他當時以為是人挨批評后,太生氣的緣故。把兒子轟出門,毛澤東也覺得火氣大了些,便隔窗注視著兒子,此時,他見岸英如同一棵被砍伐的大樹,轟然倒下了,連忙三步并做二步地跨出房門,喊到:“快來人,岸英出事了!”師哲跑了過來,又立刻吩咐警衛(wèi)員:“快去把大夫找來,快!”

77理解父親

  蘇聯(lián)醫(yī)生米爾尼柯夫來了,他是一位醫(yī)術高明的內(nèi)科大夫,他放下藥箱,左手取出手電筒,右手翻開岸英的眼皮……米大夫轉過頭,對站在身后的主席說:“沒什么大礙,主要是休息不好,身體過于勞累,又有些情緒波動,靜養(yǎng)一下就好。”主席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張文秋聽說岸英病了,自己和思齊都去探望過。思齊悄悄地告訴岸英,爸爸把她找去談了話,她欣然同意推遲婚期。
   我的伯父豁然省悟了,主動向自己的父親作了檢討,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從蘇聯(lián)回國這幾年,尤其是在父親身邊的日子里,是伯父感到收獲最多,成長最快的時期。父子倆的談話內(nèi)容也越來越廣泛,越來越深入,思想上不僅有了互相的交流,而且岸英甚至于超越以往,竟能在探討某個問題時出語不凡,思想上的睿智常?梢圆脸鍪姑珴蓶|都感到驚奇和受到啟迪的火花來。
   伯父參加了山西臨縣、山東渤海地區(qū)和河北平山縣的土改工作以后,于1948年下半年,回到了工作單位———中共中央宣傳部。由于他俄文基礎較好,便協(xié)助曹葆華翻譯一些馬列著作。伯父在蘇聯(lián)東方大學學的專業(yè)是政治經(jīng)濟學,亦開始獨立翻譯蘇聯(lián)及其東歐一些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學的論著。
   一天,我的伯父帶著兩本散發(fā)著油墨芳香的新書,來到父親的辦公室,一進屋他沒說話,把兩本書擺在父親辦公桌上,一本是恩格斯著《法德農(nóng)民問題》,一本是《蘇聯(lián)國民經(jīng)濟領導研究提綱》。他的神態(tài)、他的意思很明確,讓父親分享他的收獲。他故意賣了關子,有意讓父親發(fā)問。毛澤東看著桌上的兩本書,翻了翻,明白了,高興地問:“你也參加了翻譯?”
   父親開口說話,岸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謙虛地說:“跟人合譯的,俄文
   這玩藝兒不經(jīng)常擺弄,就會忘記,我學翻譯,可以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呢?”
   1948年的一天,父子倆又有了一次交談,毛澤東說:“岸英,你要做好準備,
   參加到解放全中國的偉大行列中去!”
   “爸爸,我很想到前線當兵,可是,上級卻要我去河北建屏中央機關保衛(wèi)訓練班學習。聽說結業(yè)后,給李克農(nóng)同志當秘書。”
   毛澤東嗯了一聲,說:“李克農(nóng)同志長期從事隱蔽戰(zhàn)線的斗爭,經(jīng)驗非常豐富!彼牫隽藘鹤拥囊馑,囑咐說:“還是服從組織分配,干一行愛一行!”
   這個工作我的伯父并不喜歡。在蘇聯(lián)學習期間,他的理想是當個政治家、軍事家;貒膬赡甓鄟恚瑢嶋H工作的經(jīng)歷教育了他,使他從理想中回到了現(xiàn)實。他深深地體會到,必須要腳踏實地去做工作,從頭做起,從基層做起;馃岬墓ぷ、第一線人民群眾之中,才是最有意義的、最能鍛煉人的地方。因此,他下決心,即使現(xiàn)在不成,也要慢慢地要求,一定爭取到下面去工作。
   1948年12月,他參加了中央機關保衛(wèi)訓練班,這個訓練班是黨中央為了適應進入北平、建立新中國首都的需要,而特別開辦的。

78進入北京城

  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炮聲,《解放區(qū)的天》這支嘹亮的歌曲,在黃河上下、大江南北傳唱。百萬大軍好似東風掃殘云,瓦解著國民黨反動派的統(tǒng)治。1948年11月2 日遼沈戰(zhàn)役勝利結束,1949年1 月10日淮海戰(zhàn)役又殲敵55萬多人。1 月22日,我平津前線司令部與傅作義達成《關于和平解放北平問題的協(xié)議》。1949年1 月31日,北平宣告和平解放。當天,岸英伯父與分工負責掃雷任務的華北軍區(qū)的一個工兵排和兩名蘇軍掃雷專家一道,隨著進城的解放軍,第一批進入了北平城。
   北平的人民擁到街頭,揮舞著彩旗和鮮花,歡迎人民子弟兵。我的伯父作為戰(zhàn)士中的一員,感到自豪,也感到了肩上責任的重大。這是因為:暗藏的國民黨敵特分子不甘心把這座城市交給人民,交給共產(chǎn)黨。他們有的在白天搖著紅旗高呼“共產(chǎn)黨萬歲”,夜晚卻干起了卑鄙的勾當:他們切斷電線,使大片的城區(qū)頓時黑暗;他們炸斷自來水管,使北平的居民吃飯、用水發(fā)生困難。更可惡的是,他們在失敗前,暗暗地在名勝古跡,在交通要道埋下地雷和炸藥。因為工作性質(zhì)的關系,伯父經(jīng)?吹綀蟾妫耗衬车囟危蝗号ぶ砀璧暮⒆硬戎乩,炸得血肉橫飛;某某工廠的卡車,路過橋梁,連橋一同被炸毀。
   這些令人震驚的事件通報促使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保衛(wèi)革命成果的斗爭中去,他只有一個念頭:黨現(xiàn)在需要我做一個真誠、勇敢的衛(wèi)士,我就要全力做好。進城以后,他和工兵排戰(zhàn)士們的任務是排除城內(nèi)戰(zhàn)時遺留的地雷、炸藥、手榴彈和炸彈,確保全城水電暢通和房屋橋梁堅固安全。他們連續(xù)工作了兩個月,在中央機關和首長們進城后將要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在所有人群聚集地和風景區(qū)、名勝景點、會議中心和集會場所,作詳細的安全檢查。
   這期間,岸英伯父的編制入到了中共中央社會部,職務是部長李克農(nóng)的秘書。1949年3 月24日傍晚,正準備開飯,伯父接到李克農(nóng)的電話,通知說:3 月25日下午,黨中央負責同志,就要進入北平城。入城前,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要出席在西苑機場舉行的閱兵式,然后到頤和園休息,并在景福閣宴請各民主黨派人士。李克農(nóng)命令他們,火速前往頤和園,嚴格檢查,消除各種不安全因素,確保中央負責同志的安全。
   啊,爸爸就要進城了,朱總司令、周伯伯就要進城了,一個嶄新的、沒有人剝削人的新時期就要從這時開始了。伯父心里激動、興奮。同時,感到肩頭擔子的沉重!頤和園的面積那么大,亭臺樓閣那么多,即使什么都不干,沿著院墻走一圈,就是18公里,走上半天你也別想歇口氣,現(xiàn)在剩余的時間不多了,就是把晚上的時間都加上,也就十七八個小時了……
   任務再艱苦,岸英伯父也不會講價錢。他三口兩口吃完飯,和工兵排一起,攜帶一部掃雷器,坐上軍用卡車,飛快地駛往頤和園。此時,北平已是萬家燈火了。
   要在偌大的頤和園里排除各種不安全因素談何容易!伯父和同志們經(jīng)過研究以后,決定先把要用的殿堂里里外外,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然后他們又到昆明湖畔,
檢查石舫和一座座水榭、曲橋;在萬壽山上,檢查了每一座樓閣,每一張石桌和石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春寒料峭的夜晚,還有著濃濃的寒意?墒,伯父忙得把棉衣脫下披在肩上,到半夜,他們每個人吃了點干糧,又開始工作了,就這樣一刻不停地工作了一個通宵。

79重回上海

  1949年3 月25日,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下午,警衛(wèi)排派人來通知:“毛主席已經(jīng)進入北平了,正在西苑機場檢閱部隊!
   然而,時間緊迫,需要清查的地方還有許多。他記得在情況匯集會上,他了解到:1937年盧溝橋事變前后,中國軍隊和日本軍隊曾多次進入頤和園,他們進園時把無關人員都趕走,干些什么誰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地雷?安置了多少炸彈?爆炸力有多少?時間在一秒一秒地過去,而掃雷器又只有一部,怎么辦?正在萬分焦灼之際,富有破雷經(jīng)驗的老劉,急中生智,想了個沒有辦法的辦法,采取人工掃雷。
全排分成若干小組,每組6 人,手挽手,肩并肩,在尚未檢查的地方,排成橫隊一步一步走。這是非常危險的方式。老劉為了保護我伯父的安全,找了個借口,要將我的伯父支開,不讓他參加這極其危險的工作。
   但是,伯父不答應,在最危險、最需要人的地方和時刻,他怎么會臨陣逃脫呢?他對老劉說:“你的意見很好,照此辦!”說著他伸出結實的胳膊,站在中間,兩邊勾起同伴的胳膊,根據(jù)分派的路線,邁開了第一步……他的心在激烈地跳動,熱血在沸騰,他知道,只要踩到哪怕一個小小的地雷,在一聲爆炸聲中,就可能失去人最寶貴的生命。可是,為了爸爸,為了中央領導的安全,為了爸爸在接見民主黨派人士時不出事故,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甘心情愿。
   下午5 時,他們終于勝利地完成了任務。
   5 月初,我的伯父又和掃雷專家一起,隨陳毅指揮的三野部隊,伴隨著隆隆的炮聲,進入了國民黨統(tǒng)治的老巢南京。5 月27日,他隨軍開進中國最大的都市——上海!
   “。〈笊虾,我們終于回來了!”
   當部隊開到上海郊外,我的伯父站在滬寧鐵路的一個小站上,翹首南望硝煙彌漫中的大上海時,真是感慨萬千!他們兄弟在上海度過5 年的流浪生活,受盡了人世間最凄慘痛苦的折磨。往事不堪回首。可是,在離別了13年之后,今天,他是以主人的身份回來了……
   1949年8 月,湖南和平解放后,岸英伯父的舅舅楊開智從長沙給毛澤東打來電報。這剛開始的聯(lián)系,他僅僅是表示問候,并告訴毛澤東,他母親向振熙老人尚健在,同時詢問毛岸英、毛岸青兄弟和自己的女兒楊展的情況。我的爺爺很快給他回了封電報。
   因為楊開智信中問起了岸英的情況,毛澤東囑咐我的伯父給舅舅寫封回信。由于戰(zhàn)爭環(huán)境造成的隔絕,伯父與外婆及舅舅、舅媽(與外婆一起護送他們兄弟到上海去的李崇德)已經(jīng)十七八年未聯(lián)系了。現(xiàn)在,得到他們的消息,伯父激動得很,8 月17日,他給外婆、舅舅寫了一封回信。
   這封信寄出去后,岸英伯父心中仍然平靜不下來,浮想聯(lián)翩,覺得很多話還沒說透,于是,又給自己的外婆寫了一封長信。
   從此,舅爺楊開智經(jīng)常與我的爺爺毛澤東和我的伯父毛岸英通信,爺爺非常關心楊老太太的生活,多次給老人寄錢寄物,盡一份孝心。

80以父親為榜樣

  剛剛解放,要做的工作很多,各地區(qū)要建立正常的秩序和恢復生產(chǎn),各行各業(yè)都需要大量的就業(yè)人員。開國大典之后沒幾天,楊開智又寫信來,希望能在長沙謀一個“廳長方面的位置”。我的爺爺不為親友開方便之門,而且為了防止借他名義找省里領導要求什么,爺爺態(tài)度堅決地給當時任湖南省軍政委員會委員、長沙軍管會副主任的王首道拍了一封電報,并另有一封電報給楊開智,請王首道轉送。
   我爺爺?shù)哪赣H棠佳閣文家那邊,有他很多表兄弟,戰(zhàn)爭年代,受他牽連,吃過很多苦。解放了,爺爺對他們非常關懷和愛護,然而,絕不為他們搞特殊,以權謀私。爺爺?shù)谋硇治倪\昌曾給爺爺?shù)拿貢锛矣懶砰_列了14名親屬的名單,要求在工作或升學上給以照顧和安排。名單轉到爺爺手里,他當即批示:“許多人介紹工作不能辦,人們會要說話的。”
   1950年初,幾位表兄又寫信給他,反映鄉(xiāng)里情況。爺爺沒有因為他們是自己的親戚而就相信,他從信的內(nèi)容上看出一些問題,便給湘鄉(xiāng)縣縣長劉亞南寫了一封信。
   毛澤東就是這樣一個嚴于律己,不徇私情的人。他的行為自然影響了兒子。毛岸英以自己的父親為榜樣,自覺遵守黨紀和政策原則,不徇私情,親屬中的事,在毛澤東那里行不通的話,在他那里也照樣行不通。
   在此期間,太外婆的一個本家親戚托岸英伯父的表舅向三立要求幫他安排一個“好”的工作崗位,捎信的人講:“幫幫忙,這是人之常情……”從父親那里和從說情人那里,岸英了解到自己外婆家里一些親人的思想狀況,他當即寫了一封更長的信,說明共產(chǎn)黨是什么樣的政黨,父親毛澤東又是位什么樣領袖,他本人對這種事的堅定態(tài)度,對親戚們進行誠懇的規(guī)勸。伯父的這封信,不但在當年,就是在現(xiàn)
在,讀起來也會令人感動。
   當然,與領導者沾親帶故本身就具有特殊性,這是普通人所沒有的“特權”,他們可以以親屬的身份與領導者通信、見面、談話等等,一般老百姓通過正規(guī)渠道難以做到的,他們以親戚朋友關系也許就能做到。這當中,難免會出現(xiàn)一些不符合原則的事。然而,不可能要求領導者不能有親屬或遠離親朋好友,現(xiàn)實生活中無論是誰,都會有三親六故、至愛親朋。關鍵就在于領導者本身該怎樣看待處理這些, 現(xiàn)實生活中,很多干部、領導干部、領導干部的子女,置黨與國家的法律于不顧,以權謀私搞腐敗,敗壞了黨風和社會風氣,不要說和共產(chǎn)黨員的稱號不相符,就連普通公民最基本的遵紀守法都沒做到,我的伯父在這方面應當說是高級干部子女的榜樣。
   1949年3 月25日,爺爺毛澤東和黨中央從河北省平山縣的西柏坡遷入北平。姥姥張文秋也在司法部部長謝覺哉的率領下,隨同黨中央進了城。爺爺最初住在香山雙清別墅,8 月,由雙清別墅搬到中南海,住在豐澤園里的菊香書屋內(nèi)。
   這時爺爺?shù)肽盍?2年的二兒子我的父親毛岸青也由蘇聯(lián)經(jīng)滿洲里歸國,在黑龍江克山縣搞了一段時期土改工作后也回到北京。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在即,我們毛家一家人終于得以大團圓。
   此時,我的伯父毛岸英在中央情報委工作,我的父親毛岸青被分配在中央宣傳部馬列著作編譯室任俄文翻譯,我的姑姑李敏和李訥讀小學,他們住在單位和學校里,星期六才回到家來。

81籌辦婚事

  每每這個時候,爺爺家里便多了一道風景線。岸英、岸青、嬌嬌三兄妹因從小在蘇聯(lián)長大,其思想與外表雖沒有洋化,但一口流利的俄語成為他們在家里交流的語言工具,尤其是岸青,這時的漢語表達能力不及俄語。爺爺聽不懂他們的講話,便悠閑地在旁聽他們“放機關槍”,他時不時也用不太嫻熟的英語加入他們的交談。
   1949年10月1 日,毛澤東在北京,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地向全世界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
   岸英伯父與首都幾十萬人民一起置身其中。晚上,張文秋和她的三個女兒都有幸登上了天安門城樓,觀看了開國大典時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焰火晚會。她還帶領女兒們走進天安門城樓會議室拜見了毛澤東。爺爺興高采烈地握著她的手,意味深長地說:“文秋同志,聽到28響禮炮聲了吧!警鐘長鳴嘍!”張文秋頓時想起了毛澤東半年前從西柏坡臨進北平時,告誡全黨,此去京城,我們是去趕考,共產(chǎn)黨人可不能做李自成呀。道別時,爺爺又對她說:“孫中山先生講過一句很好的話,‘同志仍需努力'!”
   后來張文秋將毛澤東的話解釋給孩子們聽,希望她們接好革命的班,做出一番事業(yè)。
   國慶大典過后的一天,伯父來到我的姥姥張文秋家,興沖沖地對她說:“媽媽,你還記得嗎,我和思齊訂婚已一年多了,我們議定最近舉行結婚典禮,你同意嗎?”
   張文秋回答:“告訴你爸爸沒有?他的意見怎樣?”
   伯父認真地說:“爸爸講,我和思齊建國后結婚原是他提出的,他贊同我們10月15日舉辦婚禮。這一天是周末!
   張文秋有些慌了:“我也同意你們結婚。但時間這么緊,來得及嗎?你們總得容我做些準備呀,比如,置辦幾件衣服什么的!
   伯父趕緊勸道:“我和思齊都主張婚事簡辦,媽媽你不用操心了。到時候,我來接你和兩個妹妹去參加婚禮就是了。”
   “能推遲一個星期嗎?”張文秋以懇切的語調(diào)問。
   作為一個母親,她想到婚姻乃人生大事,岸英他從小沒娘,思齊從小沒爸爸,操辦好他們的婚事,了卻一樁心愿,當是她的責任。何況是與領袖結親家,這情和禮不得不講嘛。
   伯父見說服不了岳母,急忙去找思齊。
   他把爸爸同意他們結婚而且就定在10月15日的消息告訴思齊的時候,兩人都非常高興:小家庭的生活能夠與共和國同步開始,是多么富有紀念意義的事呀!兩人興奮地憧憬著婚后的幸福生活……但是離結婚的日子只有幾天了。結婚說說容易,真要辦起來,即使再簡單的操辦,也要準備呀:鋪的、蓋的、穿的、用的、吃的、住的樣樣都要有,都要置辦。終歸要建立一個新家庭……
   哎,爸爸有言在先:“我的事情多,一切要靠你們自己操辦!碑斎唬职忠,我們也不能讓他為我們的事操心啊,國家還有那么多的大事等著他去操心!要是媽媽在就好了。她早會操辦得井井有條了……可是,媽媽已經(jīng)犧牲快20年了……
   要是賀媽媽在也好呀!在蘇聯(lián)的時候,她那么關心我們兄弟,就像自己的親生母親……然而,她不會回到我們家中來了。
   還有她,江青是不會管的,岸英對江青的喜怒無常、兇悍潑辣的作派生出了反感……

82邀請賓客

  那幾天里,我的伯父在喜日子一天天臨近的時候,不但心情不好,還有點唉聲嘆氣的了,不過很快,他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態(tài)。
   經(jīng)過努力,結婚有了眉目:新房是社會部的宿舍,房子里的擺設是向公家借的,那兩床薄被,一條是供給制時,由公家發(fā)的統(tǒng)一規(guī)格的被子,另一條是思齊帶過來的嫁妝,那對枕頭,有枕套沒有枕芯,伯父和大姨就想了個法子,把暫時不穿的衣服填在里邊,變成一對又軟又暖和的枕頭。
   基本安排就緒后,岸英和思齊把籌備的情況跟自己的父親講了。毛澤東非常高興地說:“好啊,這是喜上加喜,應該艱苦樸素?墒,結婚是你們一輩子的大事,我請你們吃頓飯,你們想請誰就請誰。岸英你跟思齊的媽媽說說,現(xiàn)在是供給制,她也不要花錢買東西了。她想請誰來都可以,來吃頓飯。”
   過了兩天,伯父興沖沖地跑到張文秋處講:“媽媽,爸爸讓我來告訴你,請你開一張名單,將你要請的親戚朋友都接去參加婚禮。”
   姥姥笑著說:“那怎么能行呢!我的親朋好友,哪好意思讓你爸爸費心招待!
   岸英伯父誠摯而有禮貌地說道:“我們已是一家人了,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就不用另外請客了,這也是我爸爸的意思。他已決定屆時請所有賓客吃頓飯,把婚禮搞得熱鬧一些!
   毛澤東考慮得如此周全,令張文秋感動不已,她稍作考慮,擬了一份名單,請我的伯父帶回。囑咐道:“這份名單,若是覺得有什么需要修改的,由他決定,我沒意見!
   我的爺爺拿到這份請?zhí)麊危归_一看,只見上面恭敬地寫道:
   董必武和夫人何蓮芝
   任弼時和夫人陳琮英
   謝覺哉和夫人王定國
   陳瑾昆和夫人梁淑華
   鄧穎超大姐
   康克清大姐
   王光美同志
   ……
   毛澤東笑開了!他樂呵呵地望著兒子,說:“你這位岳母哪,可是個重女輕男典型的女權主義者嘞,她請鄧穎超同志,不請恩來,請康克清同志,不請朱老總,請王光美同志,不請少奇……那不是要我得罪人嘍!”他一口地道的湖南腔,那份濃重的家鄉(xiāng)話幽默而極富感染力。
   伯父忙說:“問過媽媽,她說,總理、總司令和少奇叔叔是國家領導人,自己女兒結婚,不敢驚動他們!
   “這可不公平嘍,”爺爺邊笑邊說,“董老、謝老、陳老和弼時同志也都是中央領導,她不都邀請了嘛。”
   岸英轉達岳母的解釋:“媽媽說,董伯伯是她的老師,謝伯伯、陳伯伯是她的直接上級,任叔叔很早就認識思齊的爸爸,可謂老領導。至于鄧媽媽、康媽媽、王光美阿姨,都和媽媽有著多年友情,她們還一直為我和思齊的婚事操心,當然都應該邀請。”
   毛主席聽罷,舒展?jié)饷迹骸澳俏蚁ぢ犠鸨。文秋同志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該我請嘍!彼峁P將周恩來、朱德、劉少奇等人的名字填寫在大紅請?zhí),交待兒子說:“告訴你岳母,這樁婚事由我們兩家合起來辦。弼時同志患高血壓,中央安排他在養(yǎng)病,莫要驚動他了。文秋同志擬請的客人,董老、謝老、陳老三家,請她親自送上請?zhí),其它你可代送一些!?

83婚禮

  10月15日,我的伯父和大姨舉辦婚禮的日子到了。這一天,碧空萬里,秋高氣爽,下午三時許,四輛小車經(jīng)過新華門魚貫開進中南海,平日肅靜的毛主席住地豐澤園內(nèi),頓時喜氣盈盈,一片熱鬧。
   新郎岸英偕新娘思齊從第一輛車中走出來,緊隨其后的張文秋一家、謝覺哉夫婦、陳瑾昆夫婦……
   毛主席興高采烈地迎候在客廳門口,向每位客人表示歡迎。半月前,他神采奕奕地站在天安門城樓,主持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盛典;今天,他在家中容光煥發(fā)地為兒子舉行這簡樸的婚禮,可謂國泰家歡,雙喜臨門。
   中南海豐澤園里,雖說免了鞭炮迎親,少了鑼鼓齊鳴,但婚禮的氣氛依然濃烈,照樣溫馨。姥姥張文秋領著大女兒劉思齊疾步走到我的爺爺毛澤東面前,叫新媳婦向公公鞠躬行禮。這天,思齊穿一件咖啡色燈芯絨中山裝上衣,下身一件黑呢褲,很是精神,毛澤東欣喜地看著她,拉起她的手,慈愛地說:“思齊,你今天是新娘子,成了大人,不是小孩子了。你過去是我的干女兒,現(xiàn)在成為我的大兒媳婦,我祝愿你和岸英和和美美,共同進步……喲,怎么當了新娘,頭上沒插花呀?”
   經(jīng)細心的爺爺這一提醒,眾人才發(fā)現(xiàn)問題,幾個妹妹少華、少林、嬌嬌、李訥有辦法,不知從哪里找來幾朵娟花插在思齊頭上,頓時生出一片鮮艷與美麗,眾人交口稱贊:“新娘子真美!”
   我的伯父走來想挽住新娘子的手臂,立刻有人喊:“新郎倌好瀟灑喲!”
   伯父是一身藏藍色的中山裝,新理過的頭發(fā)。在那個時候,他的確瀟灑。
   歡聲笑語中,朱德夫婦、周恩來夫婦、劉少奇夫婦等賓客陸續(xù)到來,他們向毛 澤東賀喜,向新郎新娘祝福。爺爺頻頻點頭致意,新郎新娘逐一鞠躬致謝。
   爺爺從客廳中站起來說:“今天是我辦家務事,為大兒子舉行婚禮,心里特別高興。感謝大家光臨。我平時對孩子們關心太少,岸英與思齊的婚事得到了在座的許多同志和朋友們的關心照顧,我深表謝忱。我的孩子尤其是兩個兒子,這些年來,在艱難困苦中自己度過來了,大兒子岸英今天終于成婚,希望他和思齊互敬互愛,在學習和工作中有所建樹!
   新郎新娘這時并立堂中央朝毛澤東深深地鞠躬:“謝謝爸爸!”
   接著,新郎新娘又恭恭敬敬地朝所有嘉賓貴客深深地鞠躬。
   客座中報以熱烈的掌聲。
   爺爺與鄰近的貴賓拉起了家常。他問:“你們幾位,不知兒子結婚沒有?”
   謝老說:“我的大兒子早結了婚,孫子都七八歲了!
   爺爺仿佛記起了家鄉(xiāng)湖南花鼓戲《劉海砍樵》中的一句臺詞,他不失幽默地有感而發(fā):“那我就比不上了喂!”接著,他調(diào)侃般地感喟,“謝老的孫子也長大了,可喜可賀呀。可惜我的兒子今天才結婚,我這個當爸爸的,沒有盡到責任,真是落后嘍!”
   謝老忙說:“不是主席落后了,而是操勞國家大事,無暇他顧,與主席比,是我們落后了!
   爺爺笑道,不乏哲人的風趣:“謝老過謙了,你是中央著名‘五老'之一,革命功勞蓋千秋。難得的是你國事抓得緊,家事沒耽擱,兩全其美啊!
   大家都樂了。

84鬧洞房

  婚禮的第二道程序是宴會。
   喜席設兩桌,上首一桌坐著新郎、新娘、張文秋、周恩來和鄧穎超。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另坐一席。李敏、李訥、少華、少林等孩子們在旁邊屋里坐了一桌。開席不久,我的爺爺滿臉喜色地走到親家母張文秋面前,言道:“文秋同志,感謝你教養(yǎng)的好女兒,成了我的兒媳婦,我敬你一杯酒,祝你健康!”
   兩親家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周總理示意張文秋去給毛主席敬酒,張文秋悄悄問道:“我說什么好呢?”周恩來在她耳邊輕語道:“文秋同志,你將主席的話回敬過去嘛!”
   姥姥滿滿地斟上酒,激動地走向毛主席,把盞敬酒,兩親家又是盡興而干!
   宴會甫畢,爺爺拿出一件呢子軍大衣,遞到新郎手里,充滿著父愛說:“我沒有別的禮物送給你,這是我赴重慶談判時穿過的大衣,后來未曾動用,現(xiàn)在送給你們,白天岸英穿在身上,晚上蓋在被子上,思齊也有份!”
   伯父接過大衣,遞到自己的妻子手上,夫妻倆覺得那不是一件普通的大衣,那上面還有著父親的體熱,此刻如同火山,那樣熾烈,那樣沉重,他們深情地向父親鞠躬,致謝。
   他們告辭出來,驅車回到了岸英單位的新婚洞房。
   一臉喜悅的姥姥陪著謝覺哉與夫人王定國、陳瑾昆與夫人梁淑華等一行嘉賓來到女兒的新房,岸英伯父的直接領導、中央調(diào)查部部長李克農(nóng)在門口熱情地接待他們,端出早已準備好的喜糖、紅棗與花生,連聲說:“歡迎丈母娘來送親!”姥姥的腦際一瞬間掠過“吃紅棗、添兒郎;吃花生,花著生”的民諺,信步走進洞房里,只見里面早已候滿一群鬧洞房的男女青年,岸青隨著劉少奇的兒子劉允若、彭德懷的侄兒彭起超夾在其中,喜滋滋地朝她微笑。
   新房布置得異常整潔,中央墻上貼著一個斗大的“喜”字,十分搶眼;床上被褥、墊單、枕頭有八成新,清一色的軍用品,顯然系岸英平時之物,但洗得凈,疊得齊,倒也清爽。其中桌、椅、床為借來的公物。有心的李克農(nóng)部長將一對紅燭燃置屋間,平添了幾分喜色。
   這時,鬧房的青年簇擁著新郎新娘,高聲嚷著要他倆抬著盤子。一會兒,群情涌起,硬要新郎含著糖果給新娘吃。
   新娘含笑不語。新郎苦無救兵。
   劉允若帶頭煽動:“不喂不行!”
   新郎倌勇起自衛(wèi):“允若,你不要鬧了,小心我將來還禮!”
   允若毫無顧忌,起勁兒嚷道:“我不怕你還禮!你如果不這樣喂,我們就鬧一通宵,大家同不同意?”眾口一聲:“同意!”
   岸青、少華、少林這時裹在當中,嘴巴不偏不倚,巴掌聲則倒向了觀眾。忽然,彭起超將一顆糖放進新郎口中,推搡著新郎向新娘去喂糖……
   鬧房高潮迭起,青年人獨領風騷。謝覺哉對張文秋說:“這里是孩子們的世界,我們不可久留!
   陳瑾昆一旁笑著插言:“莫要影響他們的情緒,我們撤退吧!
   ……
   新婚后,我的伯父和大姨第二天早早地往中南海去拜望父親毛澤東。稍息,夫妻雙雙來到張文秋身邊,歡歡喜喜度過了一整天。從此,這對年輕恩愛的夫妻主要以我姥姥這邊為家,享受毛澤東父愛的同時,更多的時間是沉浸在張文秋的舐犢母愛之中。

85想下基層

  蜜月之中的我的伯父和大姨,建立了一個溫馨的小家,又有了一個幸福的大家,這可讓弟弟岸青羨慕不已。好在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岸英每當假日,少不了帶著弟弟在張文秋那里同享天倫。天長日久,岸青見哥嫂疼他,張媽媽更是熱情仁義,母親般地善待他,遂將哥嫂之家也當成了自己的家,并日漸和張文秋的兩個小女兒少華、少林熟悉起來。少華和少林親熱地叫他“二哥”。
   在這充滿幸福和歡樂的日子里,岸英夫婦、還有岸青,每個星期天都會去看望父親毛澤東。有時,少華也跟著去,她人小,膽大,嘴兒甜,“毛伯伯!”叫得親熱。毛澤東很喜歡她,一如喜愛小時候的思齊,見得多了,也昵稱她為“拖尾巴蟲”。孩子們回家,見不到她,便會問:“今天怎么不見那個拖尾巴蟲呢?”
   結婚后的思齊,仍在學校讀書,岸英伯父則忙忙碌碌地投身于工作之中。1949年12月21日是斯大林七十壽辰,中共中央決定由毛澤東率領中共中央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團前往祝壽,并就兩黨關心的問題交換意見,商談和簽訂有關條約、協(xié)定等。由于航空條件有限,代表團決定坐火車前往蘇聯(lián),為保證爺爺一行的絕對安全,公安部長羅瑞卿、調(diào)查部長李克農(nóng)和我的伯父隨車護行。經(jīng)過天津旱,發(fā)現(xiàn)鐵路上有顆美蔣特務設置的炸彈,羅瑞卿下去調(diào)查處理。李克農(nóng)和我的伯父一直緊張護行到中蘇邊境城市,勝利完成任務后才返回北京。
   新中國建立后,我的伯父仍在社會部工作,后來又調(diào)到中央情報委員會,還是擔任李克農(nóng)的秘書,有外賓來訪時,他還要擔任翻譯。雖然他不喜歡這個工作,可是,在李克農(nóng)的言傳身教下,他很快熟悉并適應了情報和保衛(wèi)工作。伯父的好朋友蔡博回憶說,由于職業(yè)和職責的關系,那一陣子,岸英變化很大,變得深沉了,眼睛里經(jīng)常閃現(xiàn)出警惕的目光。
   隨著國內(nèi)形勢的好轉和社會環(huán)境的穩(wěn)定,岸英伯父向往的到基層、到群眾中去工作的心愿又冒了出來。他羨慕在鞍鋼工作的好友蔡博,經(jīng)常與他通信,無所不談,談論最多的是工作和學習方面的事情。
   1950年夏天,我的伯父毛岸英隨李克農(nóng)去了蘇聯(lián),回來后他即去看望原來任兒童院老師的韓鐵聲。當韓老師問他的工作情況時,又勾起了他要下基層的念頭。伯父對韓老師說:“我參軍、下鄉(xiāng)、搞土改都干過了,我真想去工廠當工人……”韓老師說:“那好呀,到工廠當工人可以最直接地接近群眾……”還未等韓老師說完,他就喜出望外地拍起手說:“伊萬老師,你同意了!”看著他那孩子般的模樣,韓鐵聲潑冷水說:“我同意有什么用,這是組織上的事,要經(jīng)組織部門批準才行!卑队⒉嘎犨@話后蔫了:“是啊,韓老師又不是組織部的人,他同意有什么用呀……”伯父從韓老師處告辭出來,奔向帥孟奇的家里。
   帥孟奇當時在中央組織部任職,伯父找到她,死纏著要帥媽媽幫助他從中央社會部調(diào)出來去基層工作。他說戰(zhàn)爭基本結束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建設祖國。他到下面干點實際工作,一方面直接投入到新中國的恢復和建設事業(yè)中,另一方面可以在生產(chǎn)第一線鍛煉自己。帥媽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給他出主意,讓他去找周總理談談。伯父真的向周恩來提出了下基層的要求,得到了毛澤東、周恩來的支持,周恩來親自出面安排他到北京機器總廠當黨總支副書記。不過,李克農(nóng)說這不能算是正式調(diào)動,只是下放鍛煉,人還是屬于中央社會部的……

86回湖南老家

  盡管這種調(diào)動并不徹底,然而,伯父下基層的目的還是達到了。1950年8 月中旬,岸英伯父告別結婚不到一年的妻子,僅帶了一床軍被、一床褥子和實行供給制發(fā)給他的兩套單衣服,騎上他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到機器廠上班去了。
   岸英伯父到了工廠以后,簡直像魚兒入了大海一樣。他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對工廠的工作充滿熱情。白天,他下到最臟最累的澆鑄車間和工人師傅們一道干笨重的體力活兒。吃飯時,他和工人們一起到大食堂排隊買飯。食堂沒有桌子、板凳,買完飯,他便和工人仨一群倆一伙地,扎在一起,或站,或蹲,邊吃邊聊家常,談心。他還組織了俄文學習小組,利用業(yè)余時間,由他教青年工人學習俄語,為的是在將來的大規(guī)模的工業(yè)建設中,學習和吸收蘇聯(lián)的先進技術……每次開會時,會前、會后他總是把準備好的紙片發(fā)給與會者,然后,誠懇地對在場的人說一聲:“請大家?guī)蛶兔,寫幾條諺語或歇后語。”工人們對這位熱情奔放的、充滿朝氣而又隨和的青年書記非常愛戴,都愿意和他交往?墒牵S里除少數(shù)幾個領導外,人們并不知道他的來歷,更不知道他是毛澤東的兒子。
   不久,岸英伯父要實現(xiàn)他向往已久的回湖南老家探望的打算。
   毛澤東也有回故鄉(xiāng)去看看的想法,可共和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他實在抽不開身。兒子岸英多次提出有空回趟湖南,他很贊同,而且對于回去的目的,他們父子間幾乎有著相通之處:一來祭掃楊開慧的墓。解放了,她未竟的事業(yè)完成了,也該安息了。二是韶山的父老鄉(xiāng)親為革命出過力,不能忘了他們,要去面謝。三來了解湖南鄉(xiāng)下的情況,馬上就要土地改革了,農(nóng)民們怎么想的?都有些什么要求?特別是鄉(xiāng)下來信說,湖南有些地區(qū)發(fā)生了糧荒,不知情況會糟到什么程度?
   但毛澤東讓兒子一個人去也有顧慮,岸英從小離開了湖南,恐怕對家鄉(xiāng)的事情記憶模糊了。毛澤東要考考兒子,便故意發(fā)問:“你回去能干啥?連話都聽不懂!卑队ⅠR上接過話,用地道的湘潭方言答腔:“我跟爸爸學了咯多土話子,從今日起,再跟您學個把月的韶山話,你看要得啵?”
   毛澤東聽著兒子講家鄉(xiāng)話,不禁笑了起來,點了點頭,算是考試合格,便同意了我伯父的請求。
   經(jīng)過爺爺?shù)陌才,我的伯父作好了回湘的準備?
   爺爺交給我的伯父的是三封信、兩項任務。三封信:一封是給楊開智的;一封是給外婆的祝壽信;一封是給已擔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副書記、湖南省人民政府主席的王首道的。兩項任務:一是要他回鄉(xiāng)看望父老鄉(xiāng)親,把他的問候帶給鄉(xiāng)親們;二是告訴父親們不久就要實行土地改革了,這是一場深刻的革命運動,貧苦農(nóng)民盼望多年的翻身解放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希望鄉(xiāng)親們積極投入到這場偉大的斗爭中去。除了爺爺交辦的事外,我的伯父還給自己規(guī)定了一個目的———即他給蔡博信中表示的回湘“旅行期間準備用心學些新鮮東西,絕不僅限于‘省親'而已”。三封信,兩個任務,一個目的,這就是我的伯父毛岸英回湖南的全部計劃。
   1950年5 月,岸英伯父隨李克農(nóng)到武漢出差,在武漢辦完了公事,5 月23日到達長沙。5 月25日是外婆八十壽辰,他帶著父親的賀信和壽禮趕到了。

87祭掃母親墓

  到長沙后,天色已晚,先住在省委接待處里。第二天,伯父迫不及待地去學宮街看他的外婆和舅舅、舅母。80歲的外婆,仍然耳聰目明,富富態(tài)態(tài),岸英伯父一頭撲在她懷里,像個孩子似的又哭又笑,口里不斷地說道:“外婆,外婆,我好想你啊……”漸漸地,又喊起,“媽媽,媽媽你好苦啊……”弄得外婆也哭,舅舅、舅媽也哭,在場的人,也都難過得不斷地抽泣、抹淚。
   過了好一陣,我的伯父才平靜下來,他把父親的信和壽禮送到外婆手里,還拆開信,一字一句地念給外婆聽。“外婆,你聽清了嗎?”外婆不住地點頭:“我懂,伢子,我懂,謝謝你爺老子的一片孝心啊!要是霞妹子還健在,該有多好。 碧崞稹跋脊谩獥铋_慧”,人們又是一陣感嘆唏噓,我的伯父更是熱淚盈眶。
   外婆東一句西一句地跟我的伯父講他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的故事,逗得他像細伢子似的扶著外婆的肩膀傻笑,舅媽李崇德向伯父講述他們?nèi)值苋ド虾L焐榫频甑那榫啊?
   5 月25日,由省委交際處出面,為楊老太太八十大壽舉行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同時,也是為我的伯父接風。
   伯父時刻懷念著犧牲了20年的媽媽。舅舅、舅媽決定陪他去板倉掃墓。他們從小吳門火車站乘車北上,在白水車站下車,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吃了早飯,便由白水向板倉前進。40里鄉(xiāng)村小道,整整走了大半天。這使岸英伯父頓時想起了20年前那個令人心驚的日子———1930年10月24日,他的8 歲生日,清鄉(xiāng)隊頭目范瑾熙帶著槍兵,押著媽媽、保姆孫嫂和他,也是從板倉到白水,再由白水坐火車去長沙?蓩寢審拇艘蝗ゲ粡头盗恕20年“天翻地覆慨而慷”,今天他仍然走在這條路上,只不過方向相反,有說不出的感觸!
   到板倉,回到他小時候最熟悉的外婆家,他激動得不能自持,中午,他三口兩口扒了半碗飯,便要舅舅跟他去看媽媽。在棉花坡,在“毛母楊開慧墓”的石碑前,我伯父這個1.8 米的大漢,撲地一聲跪在母親的墓前,泣不成聲地哭訴著:“媽媽,媽媽,兒子回來看你來了!”
   伯父迎著風口,一鍬一鍬地為母親的墳培土,他仿佛又看到獄中的媽媽臨上刑場,捉住他的小手,大聲叮囑:“岸英,我的兒子!活下去,堅強地走出這牢門,長大后,三兄弟要為我報仇呀!”
   根據(jù)當?shù)氐娘L俗,舅舅、舅媽也祭了墳,化了紙錢。伯父記得20年前,他也是在墳前抹著淚水和弟弟岸青、岸龍與長眠著的媽媽告別,之后由舅媽護送,離開板倉,經(jīng)武漢去上!
   岸英伯父掃墓回來,便要舅舅帶他到板倉的十幾家貧苦農(nóng)民家里,對那些曾經(jīng)為安葬媽媽出過力的老人,他再三鞠躬致謝。
   鄉(xiāng)親們?nèi)齼蓛傻貋砑依锟窗队,這批走了那批來,半夜里也有人來找岸英談心,談得最多的是減租減息和今后的土改。伯父見鄉(xiāng)親們這樣熱情,便約他們第二天在楊公廟再見。
   第二天,有上千農(nóng)民來到楊公廟,一來是看岸英,二來是要向岸英打聽土改的政策,楊公廟擠得水泄不通,這天,成了板倉少有的盛會的日子。

88在鄉(xiāng)親們中間

  舅爺爺楊開智陪岸英伯父站在戲臺上,并介紹說:“岸英小時候在這座楊公廟小學讀過書,這次毛主席要他到板倉來看大家。”
   岸英伯父忍住熱淚說:“父老鄉(xiāng)親們,20年前我們?nèi)值鼙黄入x開板倉,今天,我回來了,20年里,我時刻惦念著板倉,想念著埋在棉花山的媽媽!也想念鄉(xiāng)親們吶!”臺下響起了婦女們唏唏噓噓的抽泣聲。
   伯父話鋒一轉:“如今世道變啦,貧苦農(nóng)民就要翻身了。大家最關心的是土改,我在北方已經(jīng)參加過幾次土改,現(xiàn)在板倉雖然還未實行,但是,不用多久,一定也會土改的。我希望貧苦農(nóng)民要團結,中農(nóng)也要團結。聽說這里有吊打中農(nóng)的事,這就不對了。我看了一下,這里的田禾長得不錯。你們暫時還很苦,只要農(nóng)作物種好了,加上搞點紡紗織布的副業(yè),日子還能過下去的。土改以后,大家的積極性一定會調(diào)動起來,下次回來,我還要看看農(nóng)業(yè)大豐收的情景呢!”省政府派了一輛蘇式吉普車,讓在省接待處工作的一個堂兄毛遠翔陪著,把我的伯父從長沙送到湘潭。吉普車向西開到湘潭至邵陽公路上的七里鋪,便無法前進了。到韶山?jīng)_要向北走,那時,七里鋪到韶山?jīng)_只有一條鄉(xiāng)村土道,在湘潭縣縣長毛特夫的陪同下,伯父一行改為騎馬進韶山?jīng)_。
   伯父一路上無心瀏覽田園風光,只是不停地向毛遠翔打聽當?shù)仫L俗習慣、風土人情,打問沿途鄉(xiāng)鎮(zhèn)村莊的名稱,識別山坡田野里的樹木花草莊稼,不知不覺到了韶山?jīng)_。
   1950年的韶山,山清水秀,仍保持自給自足的自然狀態(tài)。韶峰腳下,土地沖里,一棟棟茅頂泥墻的低矮的房屋,藏在青松翠竹中間。傍晚時分,各家各戶的屋頂煙囪里,冒著乳白色的炊煙,炊煙融匯到一起,在山腰的房頂上連成一條起伏的煙云,裊裊婷婷?諝庵袕浡芍那逑、禾苗和泥土的芬芳。這里充滿著一派寧靜、和諧、安樂的氣息。
   毛岸英回韶山,對韶山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來說,是個值得慶賀的喜日。且不用說這里平時很少有人來,即便是來個人,哪怕是很不熟悉的人,也會成為全沖的人都興奮的新鮮事,何況,今天回來的是令韶山人驕傲的中國人民的領袖、共和國主席毛澤東的兒子,他是代表他父親回鄉(xiāng)來的。他們像當年盼毛潤之一樣盼望毛岸英,歡迎毛岸英。
   在一些上了年紀的人中間,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在韶山毛氏族譜中,也有“虎踞龍盤”,“靈秀聚鐘”的描述,因此,傳說中的堯舜曾到過韶山并在韶峰上吹簫弄笛,預示著若干年后韶山會出“真命天子”。而現(xiàn)在,韶山鄉(xiāng)親們心目中的“天子”就是毛澤東。那么,毛澤東的長子毛岸英也就成了韶山鄉(xiāng)親們心目中的“太子”了。
   “哈,太子回來嘍!”
   “嘿,太子榮歸故里啦!”
   “毛主席的大兒子毛岸英騎著高頭大馬回韶山?jīng)_來啦!”……
   伯父從老遠處就下了馬,大步向人群走過去,他看到的人,都很陌生,又都很熟悉,陌生的是面孔,熟悉的是他們的語言、神態(tài)。真是“親不親故鄉(xiāng)人,甜不甜家鄉(xiāng)水”。
   伯父激動得眼里滾動著淚花,嗓子有些哽啞,見年老的就喊阿公,年長的喊叔叔伯父嬸嬸姑姑,同齡的就喊大哥老弟。
   “鄉(xiāng)親們,你們好啊,爸爸要我回來看看大家,向你們問好,爸爸身體很好,工作很忙,他一直惦記著你們!”

89不搞特殊

  岸英伯父穿著一身洗得灰白的舊軍裝,戴著軍便帽,穿一雙大頭皮鞋,那模樣,活像一個工作在農(nóng)村區(qū)鄉(xiāng)的轉業(yè)干部。他聽見有人在喊著什么,由于口音的原因,開始沒有聽真切,也沒在意。當他再次聽見有人“太子”、“太子”的呼喊時,他琢磨出其中的意思了。他大吃一驚,臉色蒼白地連忙張開雙臂,急切地大聲對鄉(xiāng)親們說:“要不得,要不得,千萬莫咯樣講,我爸爸不是皇帝,他是人民的公仆!”他態(tài)度非常誠懇地對大家說:“就叫我岸英或岸英同志吧!阿公叔子們喊我小毛伢子也行!”
   曾經(jīng)給毛澤東當過私塾先生的毛宇居老人,在當?shù)厥怯忻摹靶悴拧保糁┌椎拿廊索,見了岸英,先捋胡須,然后把頭向后一伸仰,用大拇指朝岸英一豎,笑道:“不錯,不錯,個子很魁偉,氣質(zhì)也很像你爸爸!”
   伯父在鄉(xiāng)親們的簇擁下,走進了鄉(xiāng)政府所在地———毛鑒公祠。所謂鄉(xiāng)政府,也就是一個空空落落的幾間破舊不堪的屋子。
   “岸英,你的韶山話何以說得咯樣好嘍?”
   韶山人為岸英的坦誠所感動,經(jīng)他打招呼后,再沒人喊他“太子”了。不過,一些托他辦事的人,后來還是改不掉,仍然稱他“少主席”。剛剛解放了的韶山人,對于“同志”稱謂還很不習慣。
   晚上,鄉(xiāng)政府辦事人員從小溪里撈了幾條活鯽魚,用豆豉辣椒蒸了一碗,算是頭菜,還有的就是酸菜、粉絲之類,鄉(xiāng)里招待人也只有這些了,雖然簡單,可這是地道的家鄉(xiāng)飯呀!岸英伯父吃得津津有味。
   伯父不時掏出筆記本,記下老百姓的想法、要求,一些民間諺語,他也記在了本子上。
   夜深人靜,剝了漆的辦公桌上,燃著一盞桐油燈。伯父坐在桌邊,熱情的鄉(xiāng)親們聚在那兒久久不散,聽他講外面的情況,向我的伯父述說家鄉(xiāng)的事情。直到午夜時分,陪同的人見太晚了,才說服了鄉(xiāng)親們回去睡覺,也讓我的伯父早些休息。岸英伯父動手將祠堂大門上的兩扇木板門取下來,架在長條凳上,門板上鋪了一層軟松的稻草,打開鋪蓋卷兒,躺下去四肢朝天,與幾位同伴答了幾句腔,便一頭進入
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晨,伯父踏著土路,繞到上屋場自己祖父的舊屋,瞻仰父親的衣胞之地。
   解放前,韶山舊居被國民黨反動派作為“匪產(chǎn)”而沒收查封多年,直到1943年才讓毛潤民搬進去住。從爺爺輩往上祖上留下的半邊屋是瓦屋蓋頂,房基也高聳些,而對面鄰居的茅草房,就更差勁兒了。我的伯父在屋里走了兩圈兒,鄉(xiāng)里人問他,這山坎塌了,要不要修?他說:“把浮土挑走就行了!”
   鄉(xiāng)政府的人告訴他,毛澤東曾在少年時代寫過兩句詩:“雞鳴未曉車輪叫,隔夜難存半合糧。”形容韶山?jīng)_僅有土制雞公車作交通工具,人民的生活非常艱難。要改變韶山面貌,首先要解決交通問題,他們問我的伯父,韶山到湘潭可不可以修一條公路?
   伯父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看來路是要修的,不過,千萬要注意,不要占去好地!”
   5 月,正是湖南的雨季,田間小路被人和牲畜踩踏后,就跟塘泥一樣又粘又滑又爛。岸英伯父穿著雨衣,撐一把紅油紙傘,腳下那雙牛皮鞋,已有三四斤重了,走路極不方便,常常陷在泥沼里,于是,他便彎下腰,卷起褲腳,脫下皮鞋拎在手里,打著赤腳走在田埂上,毛澤連上來要給他提皮鞋,他連忙搖手:“要不得要不得,哪有叔叔給侄兒提鞋的?”

90鄰國朝鮮

  岸英伯父在韶山訪貧問苦,調(diào)查研究,前后花了6 天時間。臨走前,他與韶山黨支部的同志座談時,再三強調(diào),在土改中要講政策,要依靠貧苦的農(nóng)民,要團結中農(nóng)……
   岸英伯父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韶山,完成了自己的父親交給的兩項任務,達到他學習新事物的目的。
   他那鼓鼓囊囊的皮包,在韶山一轉,錢被他零零散散地送光了,變得干干癟癟的。這次回家鄉(xiāng)使他醒悟到:雖然人民在政治上解放了,但大多數(shù)農(nóng)民仍過著貧困的生活。解決貧苦農(nóng)民困難的根本途徑在于實行土地改革,解放生產(chǎn)力,發(fā)展生產(chǎn),否則,就是拿一火車鈔票,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伯父回到長沙交際處時,趴在桌上給湖南省政府主席王首道寫信。原來,他回韶山時,住在毛震公祠對面沖里的毛貽泉找他討債,說他爸爸毛澤東某年某月借了他的100 元大洋,云云。他已兩手空空,無法償還,只好求助于王首道,信的大意是:幾十年前,我的父親從毛貽泉手里拿過100 元錢,這次回去,人家找我要錢,我的錢已用完了,請求借給100 元,以解燃眉之急!……
   回到北京之后,岸英伯父的雙眼注視著中南海菊香書屋里一本翻開的并被圈畫還打了許多著重號的線裝書:《東周列國志》。
   這些日子,他有一種感覺,或者是直覺加上判斷:父親正在為變化著的鄰國——朝鮮的局勢而焦灼。
   1950年初秋的中南海里,菊香書屋的院落中,黃的、粉的、紫色的菊花已經(jīng)競相綻放,散逸出清香許許,但父子倆好像聞也未聞,他們似乎只感覺到一股“我花開后百花殺”的兇神惡煞之氣迎面撲來———
   9 月12日,美國戰(zhàn)艦“麥金利”號作為渡海登陸作戰(zhàn)艦隊的旗艦,載著不可一世的陸軍五星上將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不顧臺風正在肆虐,裹卷著日本海、黃海的狂風巨浪,急駛奔向預定的海域……
   9 月13日,由麥克阿瑟指揮的登陸艦隊,載著由留駐在日本的美軍第七師和海軍陸戰(zhàn)隊第一師合編成的第十軍團,加上從南朝鮮召募的8000名南朝鮮士兵,在“海盜”轟炸機的掩護下,開始登陸搶占仁川海灘……
   由美軍阿爾蒙德指揮的第十軍團登陸后與沃克指揮的第八集團,連同南朝鮮李承晚的幾個軍團軍,兵分兩路正在執(zhí)行著預定作戰(zhàn)意圖:攻下平壤,占領元山,之后全速向鴨綠江挺進……
   菊香書屋里到處是書,這本翻開的《東周列國志》,撂置在毛澤東臥室的床頭,岸英伯父猜到:書里的內(nèi)容一定使父親浮想聯(lián)翩。伯父翻開,一行字跳入眼簾,刺灼兩眼:“假吾道以伐虢,虢無虞救必滅,虢亡,虞不獨存……”
   毛澤東一生中沒有幾次像現(xiàn)在這樣費盡躊躕。他身穿睡衣,手指夾著煙,腳穿著拖鞋,在臥室內(nèi)的地毯上走來走去。
   胡喬木在《胡喬木回憶毛澤東》一書中曾說:“記得有兩件事使毛主席很難下決心。一件是1950年派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一件就是1946年我們準備同國民黨徹底決
裂!
   胡耀邦回憶說:“考慮出兵不出兵朝鮮的問題,他不作聲,一個禮拜不刮胡子,留那么長,想通以后開個會,大家意見統(tǒng)一了,毛主席就刮胡子了。”
   李銀橋回憶說:“毛澤東三次服藥睡不好覺。起床后,在他的東屋開會……從5 、6 點鐘一直研究到12點,決定了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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