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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毛岸英

作者:毛新宇

第 七 章
61圓滿畢業(yè)

  “今天是第一課,開荒!崩蠋煱l(fā)了令,吐口唾沫在手心,再不多說,便狠命地舉起镢頭向山坡的荊棘藤條砍了起來。伯父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揮起了镢頭。這老镢頭,還真不好擺弄,伯父使勁兒握著,運足了氣力,使勁兒地砍下去,不是偏了,就是把镢頭一下子刨進土里,荊條砍不斷,還常常彈他一下子,眼看著自己落了后,再看看手掌,早已是磨出了血泡,火辣辣地鉆心痛。勞模回轉頭,說:“镢頭不要舉得太高,手要握得隨意些,不要打轉!
   伯父聽是聽到了,還是連呼哧帶喘,好不容易捱到收工,渾身早就軟綿綿的了。
   第二天,他聽到公雞使勁兒地叫,渾身像散了架一般,再也爬不起來了,但一想到自己是來上“勞動大學”的,勞動大學不勞動怎么行?又掙扎著爬起來。到了地頭兒,他咬緊牙關,堅持著,一下又一下舉起镢頭,向荊條砍去,熱了,他脫掉汗兜,光起膀子,默念著要領,學著老師的樣,干著干著……
   開完荒,手上的血泡也磨出了繭子,伯父又趕著毛驢車送糞下地,翻地,點種,先是單手撒種,隨后又學會了雙手點種,學會了一手撒糞,一手點種的手藝。
   天不好不能下地時,我的伯父也不休息,搭上業(yè)余時間,挨門串戶看望鄉(xiāng)親們或是組織青壯年學文化。每天收工回來的路上,還要拾些柴禾,送給烈軍屬與孤寡老人。
   轉眼到了1946年的下半年,胡宗南開始進犯延安,村里經請示上級,決定送毛岸英回去。
   “我不回去,我樂意與鄉(xiāng)親們一起,再說,上勞動大學也沒有這么快就畢業(yè)的呀!”
   村長說:“娃呀,你來的時候不長,但你的表現我們都看在了眼里。我說,你勞動大學上得不錯!”
   毛澤東見自己的兒子被送回來了,便仔細地打量,只見岸英穿著灰土布汗背兜,臉膛黧黑,兩只胳膊鼓著疙瘩的肌肉泛著一層古銅色的光亮。岸英見父親使勁兒盯著他,以為自己又犯了什么錯,局促不安起來……
   郝村長說:“毛主席,你這娃好哇,讓他吃苦了……”
   毛澤東撲哧一聲笑了,說:“好,好,吃苦好哇,你看,我送出去一個白胖子,換回來一個黑鐵塔,我要謝謝鄉(xiāng)親們啦!”
   郝村長說:“岸英還不想回來呢,他說他的勞動大學還沒有上完,其實,勞動這課他是完全過關了。在村子里,他跟我們一個樣,每天要完成一畝地的開荒指標,好勞力都覺得受不了呢,可岸英干得好哇……”
   毛澤東不再說話,他走向前來,一把握過兒子的雙手,把它攤放在自己的掌心,看著,撫摸著,那些血泡已經一層又一層地疊成了厚厚的繭子。毛澤東樂了,說:“不用說了,這,就是證明,這手上的老繭就是‘畢業(yè)證書'。郝村長,謝謝你,謝謝你帶著岸英上了中國的勞動大學,岸英經過努力,也取得了這所‘大學'的‘畢業(yè)證書'!
   剎那間,伯父激動了,他感覺到父親溫暖的大手里傳導出一股熱流,直流進他的心田。
   伯父從蘇聯回到延安以后,與自己的父親住在一起。那時江青已經成為毛澤東的妻子,并生有一女李訥。為了家庭中多一份融洽的溫情,爺爺有意無意地制造機會,使雙方得以溝通。在伯父和我的父親還沒有回國前,他在給他們的幾封信中,都提及江青和她的女兒李訥,良苦用心可見一斑。

62第一次約會

  江青是從上海大城市走出來的,會織各種式樣、各種圖案的毛衣。她給毛澤東織,岸英從蘇聯回國后,她也給他織過毛衣、毛背心。
   有一天,江青帶了一件米黃色的毛線衣,送給岸英,說:“岸英呀,這回可不能慷慨送人了!
   江青這樣說,是因為她發(fā)現,她織給岸英的毛衣、毛背心什么的,常常被岸英很隨意地送給了別人。當時,延安的物質生活很緊張,為此開展了大生產運動。每個人都要參加生產勞動,以達到“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伯父有一個“毛病”,就是生活上大大咧咧,馬馬虎虎,而且非常豪氣大方。這可能是在上海灘過流浪生活,與一幫無家可歸的窮苦孩子長期生活在一起養(yǎng)成的習慣。看到誰沒有褲子穿,他寧可自己打赤腿,也要脫下自己的褲子送給人家。江青給他織的毛衣什么的,都送給了陜北老鄉(xiāng),江青埋怨過他,也沒辦法。
   伯父感激地笑道:“自己穿,自己穿,謝謝你啦!”
   “你別謝我,應該謝謝傅小姐———小傅。這是人家拆了自己的毛衣,專心替你打的呢。你看這針腳、針法、花式,要多美有多美。”江青故意賣了個關子說,“這位傅小姐,人也長得美,典型的東方美人!
   伯父一愣:“哪個傅小姐?”
   “你見過她,你們在一起修過公路,聽她說,有一次她的手劃破了,還是你給包扎的呢!”
   伯父仰起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有那么回事,這女孩子太矜持了!
   “岸英,未婚姑娘就要這份矜持,這是拿錢買不到的魅力呀!對于女人,我比你懂。岸英呀,今年你可是二十四五歲的大小伙子了,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看看陜北的小伙子,在你這個年紀,早就當爸爸了。你有滿意的人,也可談談了!
   “我剛回國,什么都不懂,先學習學習吧!
   “學習跟戀愛結婚并不矛盾呀!如果你對傅小姐比較中意,我可以當個紅娘,怎么樣?”
   伯父被江青說得滿臉緋紅,他心里很激動,也很感激,沒有吭氣。江青看到岸英這個表情,也就明白了幾分。
   一個風和日麗、春光明艷的星期天,江青約了小傅和岸英,同游寶塔山,江青撮合著,替他們相互介紹后,便借機溜開了。其實兩個年輕人并不是頭一次見面,只不過倆人單獨在一起是頭一回。
   伯父陪著小傅在小樹林里轉悠。
   太陽曬在身上暖融融的,伯父心里緊張,自然感到有些燥熱,更像有千百個螞蟻在背上爬,他脫下老羊皮襖,露出來米黃色的毛衣。兩個人互不了解,初次單獨見面,又要談終身大事,真不知話從何處說起。還是小傅主動,看見我伯父身上的米黃色毛衣,便打開了話匣子。
   “岸英同志,這件毛衣還合身嗎?”
   “謝謝你,再合身沒有了,而且,式樣也好,同志們都很羨慕呢!”話開了頭,也就漸漸地多了起來。

63難以定奪

  第一次約會,自然不會談什么,但彼此都給對方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從此,他倆常在一起漫步。伯父的節(jié)假日也充實起來,一想起小傅,伯父渾身便充滿了活力,江青也暗自欣喜。
   伯父與傅小姐來往多了以后,自然要談婚論嫁了。但我的伯父拿不準、看不透的是傅姑娘答應嫁給他的真實內心。傅小姐也許因為他是中共領袖毛澤東的兒子,才看上他。可是共產黨和毛澤東要求他這個“太子”要帶頭去吃苦、奮斗、犧牲,傅小姐能接受、能吃得了苦嗎?另外他吃不準的是父親的態(tài)度。在重大問題上,他是尊重父親意見的。這并不全是由于父親是黨的領袖的緣故,他確實由衷地信服自己的父親。
   所以,伯父在與傅小姐的接觸中,處在難以解脫的矛盾中,這瞞不了聰慧的傅小姐。有一次,她開門見山地問:“岸英,我們的事情,如果你父親不同意,你有勇氣堅持到底嗎?”
   這句話像炮彈,擊中了岸英的要害,他面有難色地低下頭,不置可否。
   一天,江青碰見岸英,詭譎地笑問道:“岸英,進展如何?傅小姐可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姑娘呀,你得抓緊點兒,要給姑娘多些溫情,不要見了面老是談打仗,談理想,談讀書,能使姑娘動情的話也要說說哩!”
   岸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吭氣。
   “怎么啦?吹啦?”江青比伯父還急迫。
   “沒,沒吹,只是這件事我拿不定主意。”
   “咋?你不喜歡傅小姐?她的品貌跟你很般配呀!”
   “我是喜歡她的,她對我也好,只是,我爸爸有這個意思嗎?”
   聽到這里,江青爽朗地大笑道:“嘿,原來你是為這個發(fā)愁,只要你同意,他那里我去說!
   江青興沖沖地到了毛主席面前,先是倒茶,又給他點煙,顯出異乎尋常地熱情和體貼。
   她見毛主席正在一張大地圖前發(fā)愣,就笑瞇瞇地說:“你也該休息一會兒,咱倆拉拉家常。我說呀,我們家岸英今年也有二十三四歲了吧?”
   毛主席馬上糾正道:“到今年的秋天,滿25歲,你問這個干么子?”
   江青說:“是嘛,都25歲的大小伙子了,他的婚姻大事你也該關心關心了。”接著,江青信心十足地把岸英與傅小姐相識的事和盤托出,期盼著爺爺一錘定音。
   毛主席猛吸了一口煙,從藤椅上站起,在屋里轉了一圈兒,不吭氣。
   江青并不甘心,講起傅小姐,她眉飛色舞。論文才,人家是北平的大學生,能從優(yōu)越的書香門第家庭出來奔向延安,就說明她的思想覺悟高;論品貌,不僅在延安是數第一,就是在上海,也是佼佼者,人家對岸英也很主動……
   待江青絮絮叨叨地講完,毛主席卻潑了一瓢冷水:“就這些?見了幾面就定終身,也太輕率了吧?岸英這孩子年輕,沉不住氣,怎么你也沉不住氣?”毛主席對江青辦事,總不太放心,江青的話,他時常打折扣來聽,“你要岸英到我這兒來一下!”
   江青見了岸英,沒有將毛主席的原話轉告,還給他打氣說:“你爸叫你去,有門了,現在戀愛自由,主要看你們雙方,只要你態(tài)度堅決,你爸也不會阻攔,快去吧!”

64第一次戀愛失敗

  伯父忐忑不安地走進自己父親的住房,問起父親的飲食起居,說了些請父親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毛主席告訴自己的兒子,胡宗南要進攻延安了,工作千頭萬緒,你別浮在上面了,到斗爭的第一線去磨煉……
   伯父知道自己父親的心意,那件事到了嘴邊怎好啟齒。還是老子先開口:“聽說你結識了一個姑娘,北平來的?”
   兒子連忙說:“我覺得人挺不錯,長得也漂亮,又有文化……”
   老子早看透自己兒子的心,他笑了笑說:“當然了,不漂亮不聰明,你也不會動心,這一條我理解。共產黨人不是禁欲主義者。不過,見了漂亮就動心,除了漂亮外什么都不考慮了,這一條我對你就不敢恭維了!
   我的爺爺換了嚴肅的口吻:“除了漂亮,有文化,你還了解她些什么呢?理想、品德、性格,你了解嗎?她剛剛從北平來,她的家庭出身、社會關系、個人品質,我們都不甚了了。岸英,婚姻對你來講,不,對每個人來講,都是終身大事,既是終身大事,也關系著我們的革命事業(yè),因為你是毛澤東的兒子呀,這件事,一定要慎重,不能輕率從事,F在你還年輕,剛回國才一年,眼前正趕上胡宗南舉兵進犯的緊急時候,不要急于定終身,雙方再處處,多方面了解了解!
   我的伯父當時心里不說,可冷靜下來,咀嚼爸爸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心想,那就讓時間來考驗與傅小姐的感情吧!
   不久,延安成了胡宗南的天下,我的伯父東渡黃河,到艱苦的山西鄉(xiāng)下搞土改去了。那位傅小姐據說吃不了苦,脫離了革命隊伍,又回到北平,還在報上寫文章攻擊共產黨。
   伯父的這段戀愛,到此結束了。后來我的爺爺笑著對兒子說:“漂亮靠不住吧,還得靠理想,靠志同道合!
   江青保媒未成功,又受到毛主席奚落,以后對毛岸英的事也就不愿理睬了。
   岸英從蘇聯回國后,掛編在中共中央宣傳部,先任文書,后任助理編輯。本職工作是閱讀國外的報刊、文件、書籍,選擇必要的摘抄后送中央參考。同時,他還與翻譯家曹葆華一道翻譯恩格斯的《法德農民問題》、《蘇聯國民經濟領導研究提綱》和列寧《俄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等著作。后來康生提出要毛岸英到社會部并參加土改,毛澤東表示贊同,我伯父也無話可說,就隨康生而去。
   康生當年從法國把我伯父接到莫斯科,通過在莫斯科共產國際中國代表團駐地的生活與交往,我伯父對康生的印象不錯,伯父自小缺少別人的關心和照顧,康生對他噓寒問暖,一種親和力便從心底升起。
   參加土改工作團,伯父是作為一個“工作同志”的身份下去的。這就不同于他回到延安后的任何身份,因為他以前都是“小學生”,是被指派的被動行事。這次康生放手讓他去干,讓他去充分“行使”領導權。所以,下鄉(xiāng),訪貧問苦,斗地主、分浮財,他除了感到新鮮外,更多的是處于一種工作狀態(tài)的亢奮中,對直接上級康
生的認識和評價也多了幾分切身感受。
   岸英伯父回國才一年多,對于中國國內及中國共產黨的許多情況不可能有足夠深刻的了解。對于被稱為“黨內同志”又處于高位的人的內心企圖,他不可能去深究探索。加上康生的老謀深算,工于心計,他不可能想到并警覺康生是在利用毛家父子日常聯系這條通道,在不經意間,把他的政績、企圖暢通無阻地反映到擁有最高權力人的那里。

65訪貧問苦

  康生以他的老奸巨猾,影響了政治上還不十分成熟的我的伯父毛岸英,又妄圖借助岸英來影響毛澤東。但毛澤東自有看法。他先是派胡喬木到臨縣,調查搞土改的人在土改中劃分階級成分中推行擴大化,侵犯中農利益、侵犯私人工商業(yè)的錯誤。
   他讓胡喬木把他在江西劃分階級成分的小冊子帶到晉綏,其用意十分明顯。
   康生蹲點的村子叫郝家坡。我的伯父4 月初到了郝家坡。
   伯父進村時,除了先來的土改工作隊員們出來幫助拿背包外,老鄉(xiāng)們站在村頭,神情冷漠地看熱鬧。當村干部幫助安排下住處后,他顧不上休息,開口便問:“怎么回事,這里的老鄉(xiāng)跟河西的不一樣呀!”
   “群眾是歡迎我們的,可是,又怕變天,過去吃過變天的虧!崩详爢T說,“1936年2 月,紅軍東征時到過郝家坡,給貧苦農民分了些田,可是,紅軍撤走以 后,偽縣政府把四個為首的貧雇農抓到縣城,殺害了。”伯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老鄉(xiāng)有顧慮呀!”
   伯父要求工作團給他分配具體任務。他根據以往在吳家棗園上“大學”學來的經驗,先與農民交朋友。要交真心朋友,必須多做實事,少說空話,進村后伯父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訪貧問苦,從村里最貧苦老鄉(xiāng)開始。
   一天,他來到高坤生家。高坤生是個三十四五歲的窮光棍兒,他本來很能干,給地主做長工。可是,如今腳上長了瘡,下不了炕,眼下連燒火煮飯都成了問題。
   伯父找到了高坤生那口破窯洞,弓著腰進了窯洞門。里面昏暗烏黑,剛從外面進去,什么也看不清。
   “誰呀?你是誰?”炕上有人講話。
   “是我,工作隊的小曹(化名)!辈负蜌獾卣f。
   “啊呀,曹同志,這怎么好呢?我屋里要水沒水,要火沒火的。”他慌忙著要下炕,伯父一把將他按住。
   伯父看了高坤生紅腫的雙腳,對他說:“別急,找個醫(yī)生給你看看。”再摸一把高坤生躺的炕,冷冰冰的,鍋里空空,水缸里面也沒有水。伯父十分同情地問:“你吃飯了嗎?”高坤生有氣無力地說:“連水都喝不上。”
   “老高,我給你挑水去!”伯父說著,在屋子里找水桶,可尋了半天,只有一只爛鐵桶。
   “老高,你歇著吧!我去去就來!辈鸽x開高坤生家,心情十分沉重。他把情況向工作隊作了匯報,要求村政府先替高坤生解決點小米,好熬點小米粥充饑。
   伯父把幾升小米送到高坤生屋里,又向鄰居借了一副水桶。伯父沒用過這玩藝兒,打水的桶沉不到水里頭,忙乎了半天,才把一擔水加滿。
   他顧不上抹一下額上的汗珠兒,挑起一對尺把高的水桶,沿著土路,歪歪斜斜地向高坤生的窯洞走去。他在蘇聯10年,從未挑過水。伯父咬著牙,硬挺著把水挑到高坤生家,又把火生著,熬了一鍋小米粥,端到老高面前,老高端著那碗熱乎乎的小米粥,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

66斗爭大會

  此后一個多月,高坤生的腳不能走路,他吃的用的水,都是我的伯父和幾個工作隊員挑來的。
   “曹同志,我一生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好人吶!”老高流著淚。伯父安慰他說:“把地主老財斗倒了,把地分給貧雇農,大伙就都過好日子嘍!老高,你敢斗劉浩生嗎?”
   “那個狗老財,村里人都恨死他了。我敢斗,我是個窮光蛋,斗不過,我就跑到河西參加毛主席的部隊!
   “只要大家齊心干,準能斗垮劉浩生!”伯父給他撐腰。
   伯父結識了高坤生,摸清了村里的很多情況。高坤生到處講小曹如何如何好,工作隊是如何如何替咱貧苦農民講話撐腰……一個傳一個,小曹在村里就出了名。
   每天晚上,我的伯父要到工作隊研究情況,召集翻身委員會(貧農團)的骨干開會布置任務……回到他住的平房時常常是半夜過后,他還是抽空堅持每天讀兩個小時的書,把學習心得、工作體會寫在本子上。第二天,他又早早地跟農民一起下地干活。
   第一次斗爭劉浩生的大會開始了。臺前掛著一條橫幅:“郝家坡村斗爭大惡霸劉浩生大會”。
   兩旁的標語寫著:窮人要做主,土地要還家。臺上坐著工作團的負責人和翻身委員會的骨干。大惡霸劉浩生站在臺前,面對著院子里的群眾。他60歲的年紀,頭戴狐皮帽,身穿駝絨長袍,天氣并不冷,但他的雙手仍舊縮在袖筒里,聳著肩,低著腦袋。臺下誰喝罵他一聲,他就抬起頭仇視地盯臺下一眼。
   站在劉浩生旁邊的一個是他的大兒子劉榮昌,40來歲,一臉殺氣;另一個是劉浩生的小兒子,也是一副兵痞流氓相。
   斗爭會由黨支書嚴朝成主持,他訴了一通苦后,要大家上臺控訴,有冤伸冤,有仇報仇。
   可是,臺下卻冷了場。
   伯父心里很焦急,仔細一看,場上百十號人,工作隊員和村干部占了一半,苦大仇深的貧農身旁,幾乎都有工作隊員在打氣撐腰。然而,敢于上臺斗劉浩生的只有幾個貧農團干部,他們上臺發(fā)言以后,竟沒有人跟著響應。呼起口號來,聲威也不大,倒是工作隊員的嗓門比群眾的還響些。
   這么一來,原先耷拉著腦袋的劉浩生,又昂起了頭,向臺下東張西望。會議主持人老嚴要他交待壓迫剝削貧雇農的罪行,他裝糊涂地說:“我是工商業(yè)者,我的錢,是做生意賺的。”
   “你還有血債!”一個工作隊員站起來對劉浩生訓斥了一番。會議草草收了場。
   “今天的斗爭大會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主要因為群眾沒有發(fā)動起來。”我的伯父在會議上分析說,“劉浩生殺害的四個貧農的親屬都沒有上臺控訴,還有他家的長工,也不作聲,群眾還是怕變天,怕出現1936年的反復!
   大家都同意我伯父的分析,覺得發(fā)動群眾的工作還要下苦功夫扎扎實實地去做,打消群眾的顧慮。
   第二天,伯父到婦聯主任張秀英的家里。隨后又走進另一戶貧農老薛頭的家里。
   伯父在貧苦農民中間扎根串連。對中農,則要他們解除顧慮,告訴他們:“劉浩生是貧苦農民的仇人,也是你們的仇人呀!”

67在斗爭中磨煉

  由于工作隊員們分頭作了艱苦細致的思想工作,兩天后,郝家坡的貧雇農終于被發(fā)動起來。斗爭劉浩生的會場,因為參加的人數多,就臨時設在柱子溝附近的一塊空坪里,連梯田坡上都站滿了憤怒的人群。
   大會還是由村支書老嚴主持。今天的氣氛跟前天晚上截然不同,民兵也武裝起來維持秩序。當劉浩生父子被綁著牽進會場,大伙兒都舉起拳頭高呼:“向劉浩生討回血債!”“打倒大惡霸劉浩生!”
   第一個跳上臺的是退伍軍人薛浩祥,他指著大惡霸的鼻子數落道:“劉浩生,你這個大壞蛋,你奪了我家的地,殺了我家的人,我哥哥薛東生被你殺了,我爹氣得半死,我被逼逃出去……”
   臺下一片呼殺聲:“槍斃劉浩生!”“打倒劉榮昌!”老貧農、老長工,一個接著一個,伸冤的伸冤,控訴的控訴,整個會場都沸騰起來。
   看到窮苦村民真的起來和他斗爭了,惡霸劉浩生平時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的威風勁全沒了,雙腿嚇得發(fā)抖,臉色鐵青,眼睛閉著,看也不敢看臺下一眼。
   “要報仇,要伸冤,血債要用血來還!”
   斗倒地主劉浩生的事,康生都看到了。他在土改工作團的會議上,對此進行了表揚,然后又說出不滿。他說斗倒一戶地主算什么?還要清算!浮財全部沒收,讓他們搬到最破的窯洞里去住,只給全家?guī)咨Z,一兩床被……郝家坡的地主不只一戶,也不只三戶,要深挖……都要清算!康生對我伯父表示出特別的關心。似是循循善誘地說,農村的階級斗爭很復雜,在尖銳的階級斗爭面前,不能有絲毫的同情心,不能心慈手軟。康生說:過幾天,他還要就如何劃分階級成分的問題,組織全體隊員討論,估計有人會反對,他希望我伯父站穩(wěn)立場,不要輕易表態(tài)。末了他詭秘地囑咐我伯父,你應當把這里的學習和工作情況,把你的態(tài)度告訴你父親。伯父岸英坐在油燈前,打開信紙,用毛筆向正在轉戰(zhàn)陜北的爸爸匯報了這一段
參加土改的收獲。
   幾天后,在郝家坡溝口的一所學校里,康生主持召開了土改工作團全體會議,討論查階級、劃成分的問題。會上爭論得十分激烈。康生鼓舌如簧:“我們今天所面對的地主已不再是過去的那些地主了,許多人看上去是中農,其實是地主!庇腥朔瘩g說:“毛主席1933年寫的《怎樣分析農村階級》,對劃分成分問題就講得很清楚!
   在一次斗爭地主的大會上,地主婆劉秦氏被群眾扯破了外面的爛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新衣服?瞪癜l(fā)現了新大陸,吊著嗓門說:“今天的現象很有戲劇性,這說明地主化形了。怎么樣?我們有些同志該睜大眼睛看看清楚了。不要看她表面上穿了破襖,但實際上把土地變成白洋藏起了!庇谑恰盎蔚刂鳌钡拿~創(chuàng)造出來了,一場揪“化形地主”,大挖“底財”,搞“清算”,“掃地出門”的運動一轟而起。地主、富農只給留一只碗、一雙筷子,其他什么都不給。
   我爺爺對康生搞的這一套,有警惕,有看法,提出了批評。
   我的伯父隨康生下鄉(xiāng)參加土改,完全抱著一種樸素認真的工作姿態(tài)。他沒有高深的城府,也不了解政治上的玄機,不管康生私下里搞什么名堂,毛澤東如何警覺,作為土改工作隊員的我的伯父,還是以他積極的工作,贏得了郝家坡村鄉(xiāng)親們的喜
愛。

68悲歡離合

  不久,伯父接到通知說,全國土地工作會議正在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召開,要他們趕去參加會議,交流經驗,討論土改中的有關政策問題。
   我的伯父是作為列席代表參加全國土地工作會議的。會議聽取了幾位中央領導人對土地改革工作的指示、意見和講話。學習了剛制定出來還未公布實施的《中國土地法大綱》。在分組討論會上,我的伯父介紹了郝家坡土改的經驗教訓。參加這次會議,使他開闊了眼界。伯父把思想的變化和對事物新的認識寫信告訴了父親。
   這些信,少了些受康生影響的成分,多了些自己獨立思考的內容。
   毛澤東感到欣喜,他很快復信一封。
   1947年10月,爺爺在陜北佳縣神泉堡起草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提出了“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口號。在此時,爺爺接到了我的父親毛岸青的信,得知他已從蘇聯回國。我的父親毛岸青是隨賀子珍、李敏(嬌嬌)一同從蘇聯回到哈爾濱的。從莫斯科到哈爾濱,要穿越蘇聯的大部分國土,路途遙遠,正常的火車行駛要八天八夜,因為隨行的人中有一個因炮彈片打傷了眼睛,造成雙目失明的男同志需要照顧,所以路上多耽誤了許多天。到了哈爾濱后,李富春代表東北局把他們從車站接了回去,并安排賀子珍在東北人民政府財政部擔任機關黨總支書記,后又調哈爾濱市總工會工作。
   父親從蘇聯回國后與嬌嬌、賀子珍在一起生活。賀子珍為我父親找了一所不錯的學校,讓他學中文。同時怕我父親學了中文后把俄文荒疏了,晚上又請人為他增設了俄文課,賀子珍待我父親甚至比自己的女兒嬌嬌更有耐心。1948年,賀子珍帶著嬌嬌和我父親,隨著東北三省的解放,由哈爾濱市遷至沈陽。
   在沈陽,賀子珍見到了來東北療養(yǎng)的闊別了十幾年的妹妹賀怡。從妹妹的嘴里,她才知道母親去世前在延安受到毛澤東周到照顧的詳情。賀怡說:“母親去世后,是毛澤東把她安葬的,并立了碑。胡宗南占領延安后,把母親的墳挖了。延安收復后,毛澤東自己拿出十塊銀元,請老鄉(xiāng)重新將她掩埋了,又立了一塊碑。”賀子珍聽后,感動得失聲痛哭。她想到毛澤東的種種好處,感念起毛澤東對她們一家人所給予的恩惠。同時她也十分理智地明白,自己同毛澤東原有的夫妻關系已經終結。但是女兒嬌嬌不僅是自己的女兒,更是毛澤東的骨肉,應當送還給毛澤東,她把女兒叫到跟前,說:“你回國一年多了,還沒有給你爸爸寫過信,你應該寫封信才是。”
   “爸爸”,嬌嬌對爸爸這個詞感到陌生,記得還是在蘇聯時,一天,岸青從上中學的學校跑到兒童院來看嬌嬌,突然指著禮堂墻上的一幅毛澤東的照片問嬌嬌:
   “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毛澤東!
   “他是我們的爸爸!”
   “你瞎說,我沒有爸爸!”
   “我沒瞎說,他真是我們的爸爸,大哥岸英現在已經回到爸爸身邊了……”
   現在,媽媽讓她給爸爸寫封信,對于已經12歲的少女來講,已經知道了一些人間的悲歡離合,她決定寫信,但她又覺得稱“爸爸”很不習慣,再加上中文用不好,就用俄文寫去一封信,同時,賀子珍也寫了一封信。

69重新起名

  賀子珍把嬌嬌的信和自己的信,裝在同一個信封里,寫上地址,發(fā)了出去。爺爺接到嬌嬌從東北的來信,拆開一看,全是俄文,便請人翻譯,弄清了信中的意思。在看到賀子珍在信中夾帶的女兒照片后,十分喜歡,立即回信。
   此時江青因病帶著她的女兒李訥到蘇聯治療去了,賀子珍便安排嬌嬌與我父親毛岸青一同到北京去。當時蘇聯的尤金也要去北京,賀怡、尤金、嬌嬌、毛岸青四人從沈陽乘火車到大連,從大連坐船到天津,再從天津坐火車到達北京,去了當時爺爺的住地香山雙清別墅。
   父女團聚后,一天,我爺爺喊來了自己的女兒,說:“嬌嬌,爸爸再給你起個大名吧!”
   爺爺打開一本書說:“這是《論語》,《里仁》篇里說,子曰:”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論語》里說:“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敏還可以作‘靈敏迅速'‘聰敏通達'等解釋!
   嬌嬌認真而好奇地聽著他的解釋。
   爺爺又說:“你的名字就叫敏,但不一定叫毛敏,也可以叫李敏!
   李敏納悶:“爸爸,大哥叫毛岸英,二哥叫毛岸青,他們都跟爸爸姓毛,我為什么不姓毛,而姓李呢?”
   爺爺若有所思,用手拍拍嬌嬌的頭,解釋道:“爸爸也姓過李,叫李德勝,是革命必將得到勝利的意思,爸爸很喜歡這個名字,F在,爸爸把這個李姓讓給你,
   難道你不喜歡嗎?”
   嬌嬌當然喜歡,從此,嬌嬌的正式學名叫李敏。
   嬌嬌回到自己的父親身邊后,我的爺爺給賀子珍回復過一個短函:
自珍:
   向您問好!嬌嬌在我身邊很好。我很喜歡她。望您要保重身體,革命第一,身體第一,他人第一,顧全大局。
     毛澤東
   1948年3 月23日,毛主席率領中共中央前敵委員會的成員周恩來、任弼時,以及陸定一、胡喬木、章漢夫等中央機關工作人員,告別陜北后到了黃河西岸,準備向東岸的華北轉移。
   在我爺爺的戎馬生涯中,曾兩次在這里東渡黃河。12年前的1936年,農歷二月初,他率領長征到達陜北的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面軍組成抗日先鋒軍,出征山西。那時他從陜北清澗縣西辛關上船,由石樓東辛關上岸,在黃河之畔舉目騁懷,吟誦了流傳千古的絕唱:《沁園春。雪》,歌頌了“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多嬌江山。也是在那時,他接到了董健吾帶來的一封信及自己的兒子岸英、岸青被找到的消息,F在,12年過去了,大河上下,大江南北,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如今,人民解放戰(zhàn)爭打了將近兩年,戰(zhàn)爭已從解放區(qū)打到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去了。華北重鎮(zhèn)石家莊已回到人民手中,雄踞華北的晉察冀解放區(qū)和晉冀魯豫解放區(qū)已聯成一片。奪取中國革命勝利的條件已經成熟。毛澤東此次東渡的目的是去華北與劉少奇、朱德、葉劍英等中央工委和后委的同志會合,共同指揮即將來臨的大決戰(zhàn),并籌劃未來的建國大業(yè)。臨行前,他向全黨發(fā)出了通報,宣告中共中央的首腦機關離開了陜北,大本營轉移了。

70了解到真實情況

  時局發(fā)展得很快,回顧重慶談判期間,蔣介石執(zhí)意要求中共放棄軍隊和解放區(qū),他氣勢洶洶地對周恩來說:“告訴潤之,要和,就照這條件和,不然請他回延安帶兵來打!倍鵂敔攧t鐵了心:“我這幾條爛槍,既可以同日本人打,也可以同美國人打!薄笆Y先生以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不信邪,偏要出兩個太陽給他看看。”經過近兩年的軍事較量,人民解放軍越戰(zhàn)越強。爺爺對戰(zhàn)爭的全局已成竹在胸。近來,爺爺不時以喜笑顏開、眉飛色舞的神情,向部屬們估算著戰(zhàn)爭的進程。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內心喜悅的表露。誠然,同國民黨的最后較量,還有幾個大仗要打,重大的決戰(zhàn)還在后頭,但隨著戰(zhàn)爭的勝利,建立一個新中國的浩大工作,現在就應該排上日程。
   下午,吳堡川口,10多條大木船已經起錨待發(fā)。船工工會召來黃河邊最有經驗的老船工承擔渡河任務。爺爺身穿一套退了色的灰布舊棉衣,頭戴一頂帶耳的帽子,腳穿布棉鞋,手持一根柳木棍,大步跨上渡船。河灘上、山坡上都是歡送的陜北群眾,爺爺向他們頻頻揮手。
   黃河春漲,波涌浪翻。船行河中,浪拍船舷,船工們緊握雙槳,舵手緊扶舵桿目不轉睛地遙視前方。工作人員幾次請爺爺下船艙休息,但是神采飛揚的爺爺始終站在船舷邊;厥缀游髑熬,他感到滿意,對河東的未來,又充滿信心。
   過河以后,爺爺騎著從陜北帶過來的老青馬,經過磧口、寨子山村,到達臨縣的雙塔村。中共中央后方委員會的機關就設在雙塔。后委書記葉劍英、后方支隊司令員楊尚昆,早已作了準備,迎接中央前委東渡。后委實際上是黨中央指揮系統(tǒng)的樞紐機關。一年前,黨中央從延安撤退以后成立的大部分機關和人員都在后委。這里設有幾十架電臺,黨中央的指示通過它轉達到全國解放區(qū),各地向中央的報告,也經過后委轉達。來到晉綏,毛澤東感到寬慰,因為延安時代一大批與他朝夕相處、可以依賴的中央機關工作人員和許多干部家屬子女,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還可能見到久別的長子毛岸英。1947年,我的伯父毛岸英來這里參加農村土改。
   但是,對于晉綏邊區(qū)的工作,爺爺心中早就潛伏著一股隱憂。那就是康生和陳伯達在臨縣和靜樂縣搞土改,搞亂了政策。現在可以著手解決此事了。
   在雙塔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爺爺換坐了后委書記葉劍英送的一輛繳獲的美制中吉普,向晉綏邊區(qū)的首府興縣蔡家崖前進。上車前,他特意來到了馬夫老侯的跟前。老侯是跟爺爺感情很深的老人,在艱苦的轉戰(zhàn)中,他為了我爺爺的健康和安全,不辭辛勞,把三匹牲口喂得膘肥體壯,尤其那匹老青馬,不管白天黑夜、上坡下坡,總是那么穩(wěn)穩(wěn)當當聽人使喚。爺爺握住老侯的手,親切地說:“咱們在陜北轉戰(zhàn)一年多,全靠你喂馬。今天我要坐汽車走了,你年紀大了,就騎上老青馬行軍吧。我們在平山縣見面。”老侯感激地回答:“主席,你放心吧,我能走。走不動了,我一定按主席說的辦!
   在蔡家崖,爺爺召開了五次調查會,晉綏軍區(qū)司令員賀龍親自為這些會議安排會場,并始終護衛(wèi)左右。
   經過幾天的調查了解,爺爺了解到許多真實的情況。尤其他聽到了對康生在晉綏胡作非為的種種反映,使爺爺更堅定地意識到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在面臨全國勝利的時刻,更不能允許康生這樣的假馬克思主義者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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