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毛澤東有位鮮為人知的管家。毛澤東時而稱他"同志",時而稱他"我那盞不滅的燈"。這位管家姓吳名連登,江蘇鹽城人氏,陪伴著毛澤東度過了整整12個春秋,直到1976年9月將這位領(lǐng)袖的遺體護(hù)送到人民大會堂為止。
從天安門城樓走馬上任
1964年國慶,天安門城樓大廳。
"主席,您要找的吳連登同志來了。"毛澤東的護(hù)士長吳旭君領(lǐng)著吳連登,向正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的毛澤東報告。毛澤東望望吳連登,對他笑笑說:"我們見過,就是那個鹽城人嘛!"原來,早在1960年,吳連登就由家鄉(xiāng)調(diào)到中央辦公廳服務(wù)處,分配在人民大會堂工作。這個19歲毛頭小伙,個頭不高、開口就笑,洋溢著窮人家孩子那種勤快和淳樸。久而久之,毛澤東也就記住了這位鹽城人。
"我請你到我家里幫幫忙,行不行啊?"毛澤東商量的口吻很隨和。
"我......我......做得不好,要請主席......多批評。"毛澤東擺擺手:"我那里要說事情多,有時也真的多,有時也沒有多少事情。""我一定好好工作!"他立即保證。
吳連登到主席家"幫幫忙"的頭幾年,僅是做一些雜務(wù):搞搞衛(wèi)生,收拾收抬主席臥室的衣物啦,整理整理主席的圖書啦,再就是管理主席家惟一的雜品房,也就是吳連登稱之為的"倉庫"。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這個"中國一號倉庫",比今日縣委書記們的儲藏室還要寒磣。一沒金銀首飾,二沒豪華服裝,更沒有外國元首贈給毛澤東的任何一件禮品。"倉庫"里排著幾只木柜,里邊放著這樣四部分物品:一是毛澤東的舊衣舊鞋舊襪和幾套供換洗的衣服;二是毛岸英的一些書籍及衣服等遺物;三是江青的一些衣物;四是一些很小的布頭、破毛巾、小球毛線等。
吳連登是1968年擔(dān)任毛家管理員的。他管理啥呢?這么說吧,在主席家,幾乎沒有他不管的事。他要負(fù)責(zé)管理毛澤東、江青的工資及日常支出;他要負(fù)責(zé)毛澤東的衣食住行,保證安全;他要跟隨毛澤東巡視大江南北,不離左右;他要管理江青和孩子們的家務(wù)雜事......
他剛到主席家,就聽毛澤東說:"我們相互之間要稱同志。這種感情比什么都深。"平素有事,毛澤東總是一口一個"吳連登同志",江青則叫他"管家的"。按主席家家規(guī),李敏、李訥等叫他"叔叔"。
主席家也曾有"整風(fēng)"
吳連登初進(jìn)主席家,雖說國家已度過困難時期,但日用品依然嚴(yán)格按計劃供應(yīng)。別的都好湊和,就是這肥皂---吳連登每月僅有可憐巴巴的半塊,洗臉洗澡洗衣都得用,實在不夠。當(dāng)然,若以毛澤東身邊工作人員的身份去搞點,別說半塊,就是10條也不費吹灰之力。可是,這是被毛澤東嚴(yán)令禁止的。
1959年廬山會議期間,毛澤東耳聞:他身邊工作人員收了地方一些諸如水果、茶葉、絲綢等土特產(chǎn)。這天,他將跟隨他長征、時任江西省副省長的汪東興召上廬山,指示道:你回來吧,主管第一辦公室。你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風(fēng)!汪東興回到中南海后,對毛澤東身邊工作人員認(rèn)真進(jìn)行整風(fēng)。通過調(diào)查研究、批評和自我批評,摸清收受土特產(chǎn)問題,形成一份材料呈報毛澤東處置。
"我的話你們就是不聽,遇到暫時困難都過不去,脫離了群眾。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蛋,還是回到人民群眾中去!"毛澤東大發(fā)雷霆,說到做到。不久在汪東興的主持下,大刀闊斧地進(jìn)行了人員調(diào)整。事情到此并沒有打住。毛澤東根據(jù)那份材料統(tǒng)計的情況做出決定,凡是他身邊工作人員收受的土特產(chǎn)一律作價,從他的稿費中向有關(guān)省市退賠,共計3萬多元。工作人員們雖然沒掏腰包,但毛澤東這一有理有節(jié)有情有義的舉措,對他們乃至吳連登這些后來者的教育卻是延綿不斷的!
說起毛澤東的大發(fā)雷霆,還有一次也讓吳連登記憶深刻。那是在前蘇聯(lián)同我國關(guān)系緊張的歲月里,前蘇聯(lián)大兵壓向阿爾巴尼亞邊境,隨時都有出兵的危險。毛澤東得知這一消息后,在臥室里好長時間一言不發(fā)。忽然,他一臉嚴(yán)肅地叫來秘書,提出:"我要馬上見蘇聯(lián)大使。"工作人員勸主席刷刷牙、洗洗臉,換身衣服,然后到會客廳。毛澤東依然一臉嚴(yán)肅,說:"就在這兒見。"既沒刷牙也沒洗臉,更沒換衣。
后來秘書偷偷告訴大家:主席這次火可發(fā)大了!指著蘇聯(lián)大使的鼻子,毫不客氣地說:"你們不是要出兵阿爾巴尼亞嗎?歐洲離我們這里很遠(yuǎn),我們不會去。但是,我們跟你們有那么多的邊界線,去哪里都可以,戰(zhàn)爭真正打起來是沒有邊界的!"結(jié)果,蘇聯(lián)沒敢對阿爾巴尼亞打一槍,很快撤了兵。
毛澤東在臥室里接見外國人,這是惟一的一次。開始,吳連登好生不解,事后一想,這是主席他老人家對霸權(quán)主義的一種藐視!他"窮"得硬氣,誰都不怕!
主席家入不敷出難煞管家
毛主席自60年代初將工資降為3級、每月404.8元后,一直到1976年他老人家去世,一直沒有調(diào)過,主席常常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那么,吳連登是怎樣將主席的工資花得盆清碗凈呢?
憑心而論,毛澤東的工資在當(dāng)時是挺可觀的,可幾下里一分就不見影兒了。黨費10元,房租水電、地毯家具80多元,這是每月必交的;每月伙食100元左右;還要負(fù)擔(dān)李敏、李訥、毛遠(yuǎn)新及江青的姐姐李云露的生活費,開始每人15元,慢慢加到25元,最后是30元。孩子們因事派公車,他要付車費;再加上有時招待民主人士、故舊老友及家鄉(xiāng)親戚的飯費、車費、住宿費、醫(yī)藥費等,就已經(jīng)超過了300元。
毛澤東還有兩項花費:吸煙和喝茶。
他吸煙比較厲害。有時一天要吸兩三包熊貓牌香煙,每月煙錢至少得幾十元。這在當(dāng)時是一項不小的開支。70年代初,毛澤東改抽雪茄。生產(chǎn)雪茄的煙葉由北京卷煙廠選配料,用白紙和漿糊糊成一盒盒,毛澤東抽得津津有味,有時候一邊看書一邊就一根接一根地抽,一天下來要兩三包。過量的吸煙,使得晚年的毛澤東咳嗽,氣管發(fā)炎。醫(yī)生出于健康原因建議少抽或不抽煙。談何容易!這位老人畢竟抽了好幾十年啊,開始身體很不適應(yīng),就時不時地從茶幾上拿起雪茄,聞一聞,放下;又聞一聞,又放下,終于狠了狠心,將煙灰缸、火柴盒統(tǒng)統(tǒng)收起來,以驚人的毅力于1975年戒了煙。
毛澤東喝茶同樣嚇人。每個月他要喝1斤多甚至2斤多茶葉;又得從他的工資中支出30多元。
毛澤東每年還有一筆不菲的支出。早在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建初期,時任國民政府教育總長的章士釗曾借給他幾百塊銀元,資助革命事業(yè)。毛澤東謹(jǐn)記心間,耿耿于懷。進(jìn)城后的每年春節(jié)的前兩三天,他都要親派秘書前往章府送上從個人稿費中取出的2000元,年年如此,一直堅持到章老在香港逝世。
在吳連登的記憶中,毛澤東很少請客,偶爾為之時,幾乎是清一色的民主人士及同窗好友,沒有請過中共的各級干部。當(dāng)然,也有例外。比如在豐澤園開會到深夜,他會說:"今天會開晚了,我請大家吃飯---面條一碗。"只要聽到他發(fā)話,吳連登等頓時忙里忙外,將一碗碗炸醬面或打鹵面端了上來。"你們吃你們的,不影響開會。"毛澤東望著眾位戰(zhàn)友吃著面條,接著說話。不用說,這頓面條,毛澤東會堅持在他的伙食費里支出。
1972年,李訥生下了兒子效芝。她的工資僅有幾十元,要買柴米油鹽、要請保姆、要買奶粉,再怎么省都不夠。其父早有現(xiàn)矩,孩子們參加工作,拿到工資,他就不再補(bǔ)貼。他的理由是:"人民給了你待遇,你就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
從來沒向父親伸過手要錢的她束手無策了,只好找張耀祠求助。張耀祠覺得,李訥的要求合情合理,就寫了張條子請主席批準(zhǔn)。毛澤東問后,不覺動了情,說:"不要批了,你說該給多少錢?"張耀祠哪好說個準(zhǔn)數(shù),就說:"這回李訥開銷小不了,給個幾千塊吧。"毛澤東這次出手大方,同意從稿費中給8000元。吳連登沒有將這8000元全部給李訥,擔(dān)心她萬一用過頭,再開口要就難了。他以李訥名義存進(jìn)銀行5000元,交給她3000元。
很明顯,毛澤東幾乎每個月都要"拉饑荒"。吳連登不得不過一段時間就得給他寫個報告,并當(dāng)面匯報收支情況。毛澤東總是揮揮手,意思是不用說了,然后畫圈批準(zhǔn)從其稿費里提出1萬元來補(bǔ)貼家用。
當(dāng)1976年9月吳連登將毛澤東遺體護(hù)送到人民大會堂供人們瞻仰時,在這位老人的身后,除有幾套毛式中山服外,沒有一分錢的存款,沒有一套高檔服裝,沒有任何金銀珠寶,沒有給子女留下任何財產(chǎn)的遺囑;在這位老人的身后,只有他終生酷愛癡迷的8萬多冊書籍!只有海外出版他的著作所付、歸"中辦特會室"管理的稿酬120多萬元人民幣。后由有關(guān)部門安排,他的子女每人僅分到8000元。
這就是領(lǐng)導(dǎo)了近10億人口、時間長達(dá)27年的共和國領(lǐng)袖的家當(dāng)!
31.5公斤燕窩中的7兩
"主席,這些禮品都是送給您的,吃了用了都是應(yīng)該的。"吳連登勸道。
毛澤東耐心解釋:"這個問題不是那么簡單。黨有紀(jì)律,這些禮物不是送給我個人的,是送給中國人民的。如果說,你在我這個位置上,人家也會送給你的。""中國不缺我毛澤東一個人吃的花的?墒,我要是生活上不檢點,隨隨便便吃了拿了,那些部長們、省長們、市長們、縣長們都可以吃了拿了。那這個國家還怎么治理呢?"
毛澤東處置禮品既有原則又有分寸。凡屬貴重禮品一律歸公,專門陳列起來。對于沒法保存的土特產(chǎn),是水果---送幼兒園;是幾包茶葉---送身邊工作人員。吳連登從來沒聽毛澤東說過將水果、茶葉送給江青,送給自己的孩子們;逢到土特產(chǎn)品量大時,他就讓工作人員拿到中南海食堂去賣掉,然后附上一封講明黨關(guān)于不準(zhǔn)送禮的規(guī)定和紀(jì)律的信,將錢寄給送禮的單位和個人。
金日成對毛澤東懷有特殊的感情,幾乎每年都給他送來幾十箱乃至上百箱的蘋果、梨和無籽西瓜,大的西瓜重達(dá)五六十斤,退回去肯定不合適。他就讓秘書開列一個名單,將水果分送中央各位領(lǐng)導(dǎo)人。
大約在1964年,印度尼西亞掀起了迫害我僑胞的浪潮,我國政府義不容辭地出面保護(hù)了他們。有僑胞為了表達(dá)感激之情,送給毛澤東的燕窩重達(dá)31.5公斤。燕窩之珍貴人所共知。且不說今日每500克需萬元以上,就是在當(dāng)時也得四五百元一斤,相當(dāng)于毛澤東一個月的工資。
毛澤東毫不猶豫地指示:"把它們?nèi)克偷饺嗣翊髸谜写鈬恕?秘書徐業(yè)夫試探地說:"主席,是不是家里留點......"毛澤東擺擺手,打斷道:"不用留,一點都不用留,全部送走。"于是,這31.5公斤燕窩一克不少地送到了人民大會堂。
斗轉(zhuǎn)星移,日月如梭。10多年后的1975年,年邁的毛澤東已經(jīng)行動不便,咳嗽哮喘,外加心力漸漸衰竭,身體日漸衰弱。吳連登就向張耀祠提出要給毛澤東增加營養(yǎng),最好能弄點燕窩燉湯。張耀祠找到人民大會堂黨委書記劉劍,這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的燕窩尚有7兩。經(jīng)汪東興批準(zhǔn),由吳連登打了收條才取回中南海。每次瞞著毛澤東在湯里加一點。直到這位偉人離世,也不知道他自己終于享用了那31.5公斤燕窩中的7兩。
身邊有盞不滅的"燈"
毛澤東說吳連登是他身邊的一盞"燈",是說他的服務(wù)到了無微不至的程度,而吳連登為此付出的艱辛更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毛澤東的飲食起居有很大的隨意性。正如吳連登所言:"在他老人家看來吃飯是為了延續(xù)生命。主席有時看書審閱文件忘記了饑餓,連續(xù)20多個小時不吃飯。"當(dāng)然,也有規(guī)律可循。通常下午一二點鐘起床,先喝一杯隔夜茶,再喝一碗用開水煮的麥片粥,算是早餐;晚上9點至12點當(dāng)人們紛紛就寢時,正是他老人家開午飯的時候;清晨6點前后,卻是他吃晚飯的時間。同平常人整個倒了一個個兒。
無論酷暑嚴(yán)冬,毛澤東總是蓋毛巾被(冬天蓋兩條),在一段較長時間里要開半扇窗戶。一旦睡不好覺或睡一會就醒,他首先就問"開窗子了沒有"。如果吳連登忘記開窗子,他醒來會不高興地說:"屋里氧氣不夠,把我憋醒了。"所以,吳連登等不敢有絲毫大意和怠慢。
毛澤東如此與眾不同的飲食起居,使管家吳連登始終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中。飲食上,他在中南海機(jī)關(guān)食堂就餐。給毛澤東開飯時,他只是先吃上一口,咸淡如何,是否安全。起居上,毛澤東工作時,他要隨時聽從召喚。毛澤東休息后,他還要騎著自行車上街買菜,江青和孩子們的事情也得不時地管一管。他一天24小時幾乎連軸轉(zhuǎn),根本就沒有時間睡上一個安穩(wěn)覺,多數(shù)的日子只能瞅個空兒打個盹。睡覺得請人甚至讓中南?倷C(jī)話務(wù)員準(zhǔn)時叫醒他。人們認(rèn)為世上最痛苦的莫過于饑餓,吳連登會告訴你,累得抬不起眼皮又不能睡覺時,其痛苦的程度并不比饑餓差。
毛主席吃東西很隨意,沒有什么特殊要求。他常年一天兩餐,葷素搭配,每餐最多四菜一湯,量特小。他不讓浪費,有時飯粒掉在桌上自己揀起來吃。他喜歡吃河溝里的小魚小蝦,吃糙米雜糧,特別喜歡吃玉米、紅薯,尤其是他到了晚年特別喜歡吃小時候吃過的東西。毛主席除了愛吃豬肉外,一生特別喜歡吃魚。江湖河海池塘里的魚,紅燒清蒸油煎干燒都吃。他曾對工作人員說:"我死后,你們把我的骨灰撒到江河大海里喂魚,回報它們。"
至于吳連登對自己的那個小家、對妻兒的照應(yīng),不說也能估計到。他家離中南海也就不足一站地,走路10分鐘就到,他楞是幾個月回不了一趟家。這也罷了,妻兒知道他在中南海忙著。反正一切都習(xí)慣了,從不指望他分什么憂、解什么難,只盼他別累著、別委屈、別出什么事就謝天謝地了。最讓妻子焦心的是他的突然失蹤,沒有書信,沒有電話,音訊全無,有時競長達(dá)七八個月,讓她牽腸掛肚,寢食不安。
所以說,毛澤東稱他是"我的那盞燈",吳連登當(dāng)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