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5月15日,中央紅軍在巧渡金沙江后繼續(xù)北上,并順利通過了彝民區(qū)。然而一個更大的障礙橫亙在紅軍的面前,這便是大渡河。它寬約100米,深約30米,流速每秒4米左右,是紅軍長征以來遇到的水流最湍急的河流。蔣介石兩次圍殲計劃均遭失敗后,企圖利用大渡河天險再次圍殲紅軍主力。他一面令四川軍閥劉湘以二十四軍、二十軍以及二十一軍一部在瀘定、源漢等地區(qū)構筑工事,阻止紅軍北進;另一方面,又令薛岳率主力渡金江,向西昌方向尾隨紅軍而來,妄圖重演70多年前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4萬大軍在清兵圍追堵截下于此全軍覆沒的悲劇。 然而,畢竟黃河東流去,紅軍決不做石達開第二。5月24日,紅軍先頭部隊殲敵兩個連后,控制了大渡河的安順場渡口,并繳獲渡船一只。第二天,在兩門迫擊炮和數(shù)挺機關槍的掩護下,紅軍17名勇士組成突擊隊,乘著唯一的這條小船渡河成功,搶占了對岸的灘頭陣地。隨后,我后續(xù)部隊利用陸續(xù)找來的4只小船,輪番過河。但船少人多,一天過后,一個團還沒渡完,且該段江流極為兇險,架設浮橋也不可能。源源而到的紅軍部隊被迫滯留在大渡河西岸。 5月26日,毛澤東來到了渡口,召集大家開會。大家反映按這樣渡河速度太慢,要另想辦法。這時,敵軍五十三師已經渡過金沙江,正向大渡河逼近,紅軍如不趕快過河,將面臨巨大危險。因此,他立即決定一軍團一師和干部團為右路軍,繼續(xù)在安順場過河,由劉伯承和聶榮臻率領,從東岸北上;二師、一軍團軍團部和五軍團為左路軍,迅速在大渡河西岸趕赴距安順場160公里的瀘定橋,紅軍大隊人馬將改從這座橋上過河。毛澤東向他們指出:安順場到瀘定橋160公里行程,先鋒團一定要在兩天半內趕到,這是一個戰(zhàn)略性措施。只有按時奪取瀘定橋,我軍大部隊才能過大渡河,避免石達開的命運,才能到川西去與四方面軍會合。 一軍團二師四團作為左路軍的先鋒團,接受了奪取瀘定橋的任務。受命后,他們立即從安順場出發(fā),沿大渡河西岸,向瀘定橋急速奔襲。從安順場到瀘定橋,多是羊腸小道和棧道,稍有不慎,便有失足落入萬丈深淵的危險,且一路上還要不斷對付敵軍的阻擊。第一天下午,先鋒團緊走快趕,才走了四五十公里路。第二天一早,軍委緊急命令先鋒團,要其將余下的120公里路在一天內走完,于明日奪取瀘定橋。軍令如山,先鋒團邊行軍邊將軍委的命令傳達下去,部隊緊急行動起來,到晚上7點,部隊離瀘定橋還有55公里。這時天下起暴雨,天黑路徒,行軍更加困難。尤其緊急的是,敵人似乎察覺了紅軍的意圖,也正在對岸向瀘定橋猛趕,以阻擊紅軍從瀘定橋過河。為了趕在敵人前面,團部命令不到萬不得已,不向對岸敵人射擊,放開雙腿,與敵人賽跑。然而因為是摸黑趕路,要在漆黑中按時走完55公里山路,確定困難重重。當時任先鋒團政委的楊成武回憶說:事到萬難須放膽,先鋒團從對岸敵人點火把趕路中得到啟發(fā),紅軍也點火把趕路。如對岸敵人向我聯(lián)絡,我們就用白天捉拿的俘虜去回答他們的問話。于是大渡河兩岸,出現(xiàn)了一種奇觀,敵我雙方的火把,如同隔江的兩條火龍盤旋。在紅軍的迷惑下,對岸敵人與先鋒團并行了15公里而不知對方究竟是誰。晚上12點,對岸敵人宿營了,而紅軍打著火把更加快趕路的步伐,經過整整一夜的急行軍,于29日早晨6時,準時抵達瀘定橋的西岸,占領了西岸全部沿岸陣地。 面對紅軍的是洶涌咆哮的江水和一架鐵索橋。在嶙峋峭壁間奔騰的這段大渡河甭說放船,就是一條小魚也不可能停留片刻。這條天然巨塹約百米開闊,兩岸間唯一的通道便是紅軍要搶奪的瀘定橋。說這是橋,那只是13根光溜溜的鐵索,從河東岸拉到河西岸,80丈長,8尺寬,每根鐵索碗口般粗,9根作為橋面,4根作為扶手。橋面原鋪有3尺寬的木板,敵人為阻止紅軍過河,早把橋板全部抽空,只剩下在風中搖曳的13根鐵鏈子。鐵索兩端還筑有橋樓,東岸的橋樓上,敵軍筑成了堅固的橋頭堡。針對這種情況,紅軍先組織一個營的火力,封鎖了河對岸從竹林坪到瀘定城那條唯一的小道,切斷敵軍的增援。同時,立即組織了一支突擊隊,準備飛奪瀘定橋。 下午4時,總攻開始了。在全團火力的掩護下,第二連連長廖大珠率領21名勇士組成突擊隊,手持沖鋒槍,背插馬刀,腰纏10來顆手榴彈,如離弦之箭,直撲瀘定橋。他們冒著對岸射來的槍彈,扶著橋邊的欄桿,踩著搖晃溜滑的鐵索,向敵人沖去。其后是三連組成的梯隊,他們背著槍,挾著木板,在橋上邊沖鋒、邊鋪板。紅軍英勇無畏的精神從氣勢上壓倒了敵人,對岸守敵左右不見援兵到來,便紛紛從工事里鉆出來,逃之夭夭。臨逃前,他們又在瀘定城門前燒起大火,妄圖用火燒退紅軍,阻止他們進城。然而,紅軍突擊隊員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過橋以后,毅然沖過火海,殺進城里,子彈打完了,便甩手榴彈,手榴彈沒了,掄起大刀砍。這時,紅軍后援部隊越赤他們開辟的血路沖入了城內,很快殲滅了城內的守敵,占領了瀘定城,并俘虜了敵軍百余,補充了一批彈藥。 打下瀘定橋的第三天,中央紅軍主力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帶著大部隊走過瀘定橋,進入了瀘定城內。毛澤東高度贊揚了指戰(zhàn)員勇猛頑強的精神,為紅軍突擊隊員和團長、政委每人發(fā)了一套印有"中央軍委獎"字樣的列寧服、一支鋼筆、一個日記本、一個搪瓷碗和一雙筷子。這在當時是最高的獎賞了。紅軍在這場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出來的革命英雄主義,對于中國革命軍隊的成長有過重要的影響。44年后,年近八旬的聶榮臻同志還念念不忘當年的這場鏖戰(zhàn),并欣然為大渡河紀念館題詞:"安順急搶渡,大渡勇奪橋,兩軍夾江上,瀘定決分曉。" 中央紅軍占領瀘定橋后,繼續(xù)北進,翻越了大雪山--夾金山,并于6月中旬到達懋功,與紅四方面軍會師,然后分兩路穿過泥濘的草地繼續(xù)北上。但由于時任紅軍總政委的張國燾拒絕服從中央的命令,擅自命左路軍和四方面軍南下,這樣,中共中央決定,立即率原紅一方面軍的第一軍、第三軍北上甘南。9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俄界召開的會議上,批評了張國燾分裂紅軍的行為,并決定將紅一方面軍主力、中共中央、中央軍委直屬機關改編為中國工農紅軍陜甘支隊,堅持北上抗日。9月13日,部隊從俄界出發(fā),沿著白龍江源頭的棧道,向甘南前進。 甘南臘子口是紅軍北上途中最后、也是最險要的一道關口,由國民黨陸軍新編第十四師一部把守,他們依仗這里的地理優(yōu)勢,憑險防守,企圖阻擋紅軍北上。沖過這個關口,國民黨企圖阻擋紅軍北上抗日的陰謀便徹底破產,中央紅軍北上抗日即勝利在望。但如果拿不下這個險關,紅軍就要么掉頭南下,重返草地走回頭路,這是違背廣大指戰(zhàn)員的意志的,要么繞道西進出青海,或東進川東北取道漢中,但敵人早已在那里張開大網,等著紅軍去鉆。所以,對紅軍來說,突破天險臘子口是唯一的方向。9月16日,毛澤東發(fā)報給彭德懷,開頭即言明:"臘子口之敵約一營據守未退,該處是隘路,非消滅該敵不能前進。"當日下午,一軍團二師四團在打退敵人兩次阻擊后,到達了臘子口,揭開了紅軍長征中這場天險之戰(zhàn)的序幕。 臘子口是一道約30米寬的山澗,中間有一條水流湍急的臘子溝,上架有一座木橋,這是進入臘子口的唯一通道,四周均是崇山峻嶺,無路可走。橋東頭頂端丈把高的懸崖上筑著碉堡。碉堡下面,還筑有防御工事,在這兩處方圓不足幾百米的復雜地形上,敵人駐有兩個營的兵力。谷地后面是終年白雪皚皚的臘子山,敵十四師3個團以縱深配置扼守在那里,切斷了臘子口后面高山之間的峽谷,封鎖紅軍的去路。 根據一營與敵接觸后敵人暴露的火力點,我軍審慎地研究了地形和敵情,發(fā)現(xiàn)敵人有兩個弱點:一是敵人的炮樓沒有頂蓋;二是口子上敵人的兵力集中在正面,憑借溝口天險進行防御。可能敵人以為兩側均是峭壁,高入云霄,紅軍無法翻越,可不設防。根據這樣的敵情,紅軍決定用一個連從正面進攻,奪取臘子溝上的木橋;另派兩個連,沿右岸的峭壁向上攀緣,迂回到敵人側后奇襲,摧毀敵人火力點,配合正面部隊攻占隘口。 紅軍攀緣的這面石壁,從山腳到山頂,約有七八十米高,與地面幾成直角,連猴子也難爬上去,更何況是人。首長們帶著這個問題下到連隊,召集士兵開會,請大家獻計獻策。這時一位苗族戰(zhàn)"毛遂自薦",說他能爬上去,并說眼前這面石壁只要先上去一人,便可上下接應,最后上去一個連、一個營。首長批準了他的請求。這個戰(zhàn)士赤著腳,腰上纏著一條用戰(zhàn)士綁腿接成的長繩,拿著長竿,用竿頭的鐵鉤搭住一個樹根,試著牢固了,便兩手使勁握住竹竿,兩腳腳趾用勁摳住石縫支撐,慢慢地往上爬。到了竿的盡頭,則又向上尋找搭鉤的地方,再繼續(xù)往上。就這樣,這位苗族戰(zhàn)士爬上了山頂。 攀緣成功后,四團把戰(zhàn)斗方案向上級匯報,并得到了上級指示:正面沖鋒道路狹窄,敵人已經組成嚴密的火力網,我們的兵力展不開,必須堅決從側面爬上去,迂回到敵人側背突襲,這樣定可奏效。指示強調,這是攻占臘子口決定性的一著,要打得狠,奏效快,迂回的部隊要多一些。上級同意由團長親自率迂回部隊插到敵人側面去,由政委負責指揮正面的戰(zhàn)斗。為了加強正面攻擊的火力,軍團的迫擊炮也配給了四團。軍團的各級首長還親自到前方察看敵情,替四團作了周密的部署,這些都極大地鼓舞了指戰(zhàn)員們的勝利信心。 9月17日傍晚,迂回部隊集中了全團所有的綁腿繩,擰成了幾條長繩作爬崖用。勇士們個個精神飽滿,背掛沖鋒槍,腰纏10多顆手榴彈,在團長的率領下,渡過臘子溝。那位苗族戰(zhàn)士從山頂放下長繩,下面的突擊隊員一個個順著長繩爬了上去。山下,從二營六連挑選的20名戰(zhàn)士組成突擊隊,乘著朦朧夜色,慢慢接近敵人的橋頭陣地后,立即向正面的敵人展開了猛烈的進攻。毛澤東和軍團首長再次派人到前沿了解情況,查明突擊部隊的位置,了解部隊遇到的困難和增援的需求情況。這時,敵人憑借有利地形,還在拼命阻擊正面的進攻的紅軍部隊,而迂回部隊攀上山頂后,一時難以找到路徑,也沒到達預定位置。為了迅速結束戰(zhàn)斗,我軍又立即改變了原先的戰(zhàn)法,正面改由小分隊形式向敵輪番進攻,以麻痹和消耗敵人,然后再伺機奪橋。這招果然靈驗,當敵人真以為紅軍進攻已是強弩之末而麻痹時,六連趁天黑馬上組織15名突擊隊員,分作兩路,一路循河岸崖壁前進,摸到橋肚底下,攀著橋樁到對岸;另一路先到橋頭,相約待前一路打響,就一齊開火,從兩面夾擊敵人。戰(zhàn)斗正酣時,突然右岸高峰上面升起了一紅一綠兩顆信號彈,這是迂回部隊到達預定地點的信號,于是山上山下一起吹響了嘹亮的沖鋒號聲。六連戰(zhàn)士掄起大刀,端起步槍,在敵陣中左沖右突。山頂上的部隊則看準下面沒有頂蓋的炮樓和敵人陣地,扔下成排的手榴彈,減殺敵人阻擊的火力。到第二天晨曦初露時,紅軍總攻部隊終于沖過臘子溝上的小橋,突破敵人設在臘子口后三角地帶的防御體系。隨后又在崖頂部隊的配合下,沖破敵在峽谷后段的第二道防線。敵人抵擋不住紅軍的猛烈進攻,向岷州方向敗退而去。紅軍斗志正昂,立即窮追45公里,在大草灘又消滅了敵軍一個營,我偵察連馬不停蹄連夜插向岷州,占領了岷州城東關。甘肅之敵大驚,以為紅軍馬上就要攻打岷州了,急忙調后遣將,然而紅軍卻再次出人意料地揮師東向了,他們越過岷山,到達了哈達鋪。至此,臘子口一戰(zhàn)結束。 搶奪瀘定橋和突破臘子口兩仗是我軍戰(zhàn)史上有數(shù)的硬戰(zhàn),為紅軍長征打開了勝利的通道。它們真切地顯示了毛澤東這樣的用兵思想:"這個軍隊具有一往無前的精神,它要壓倒一切敵人,而決不被敵人所屈服。不論在任何艱難困苦的場合,只要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要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 。ㄖx偉民) |
轉自《解放軍報》網絡版